楚歌拔腿就跑。
可惜他仍處於嚴重腦震盪的後遺症糾纏中,跑起來七扭八歪,滑稽極了,沒跑兩步就再次摔了個狗吃屎,屁股崛起,還一晃一晃,一副“我很好抓,快來抓我”的意思。
歌莉婭女士和蜥蜴人史蘭,當然不會和他客氣。
可惜他們的手下和楚歌是難兄難弟,大家都在瘋狂旋轉的隱蝶號裡轉了成百上千圈,大腦和五臟六腑都嚴重震盪,這會兒隱蝶號是不轉了,但他們視界中的天地,卻變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漩渦。
逃的是踉踉蹌蹌逃,追的也是跌跌撞撞追,儘管瞪大眼睛,還是要像盲人一樣伸手亂摸,才能勉強保持平衡。
即便如此,每跑出三五步,還是會天旋地轉地跌倒在地,乾嘔半天,連苦膽都快嘔出來,仍舊爬不起來。
就這樣十分滑稽和彆扭地你追我他,歌莉婭女士手下的精兵強將漸漸被楚歌吸引到了叢林深處,距離隱蝶號越來越遠。
這裡林密坑深,危機四伏,到處是蛇蟲鼠蟻和迷霧瘴氣,厚厚的腐殖質下面隨時隱藏着吃人不吐骨頭的沼澤。
即便身爲叢林獵殺專家的蜥蜴人,想要在這麼複雜的環境中抓住一名逃亡者,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好在楚歌並沒有隱藏他的蹤跡,除了穿越密林的“悉悉索索”聲之外,還有斷斷續續傳來的嘔吐,不遠不近地吊着追擊者。
又追趕了半個小時,他們失去了楚歌的蹤跡。
不知道這傢伙是跑遠了,還是陷入腐殖質底下的沼澤裡,活活淹死了。
蜥蜴人史蘭有些猶豫。
“我們距離隱蝶號太遠,在這裡糾纏的時間也太長了。”
他對歌莉婭女士道,“要知道我們逃離地球軍的包圍圈並不遠,而且隱蝶號在半空中的一連串爆炸和冒煙,還有最後時刻失去了隱形能力,也很容易被無人機、望遠鏡和雷達觀測到,說不定地球軍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存在,正往這裡一路搜索過來。
“我們不應該被仇恨矇蔽雙眼,和區區一個無名小卒糾纏太久,還是儘快回到隱蝶號去,想辦法離開這裡吧!”
“無名小卒?直到此刻,你仍舊認爲楚歌是一個無名小卒嗎!”
歌莉婭女士眼底的血絲像是烙印在上面,看樣子三天三夜都消退不了,她的表情憤怒,聲音卻冰冷至極,“區區一個無名小卒,怎麼可能發現‘毒液炸彈’的秘密,又怎麼可能找到‘隱蝶號’的存在?
“他的觸手一定滲透到了我們天人組織的情報網絡核心,除了‘毒液炸彈’和‘隱蝶號’之外,天知道他還掌握多少絕密情報!
“一次失敗算不了什麼,但如果讓這個‘無名小卒’活着離開這裡,我們就不可能取得哪怕一星半點成功了!”
蜥蜴人史蘭歪着腦袋琢磨了半天。
不得不承認歌莉婭女士是對的。
“沒錯,我們必須抓住他,拷問出他從哪裡知道‘毒液炸彈’還有‘隱蝶號’的秘密。”他吐着舌頭道。
“隱蝶號那邊不用擔心,我已經讓留在那裡的人將盡可能多的物資都拆卸和搬運下來,實在無法帶走,就全都破壞掉,不能留給地球軍一星半點的秘密。”
歌莉婭女士道,“三個小時之內,我們一定會抓住這個該死的‘無名小卒’,趕回隱蝶號,時間是沒問題的——地球軍正在圍攻我們的基地,那裡留下的戰利品足夠他們興奮一陣子,不會這麼快注意到這裡。”
“三個小時,明白。”
蜥蜴人史蘭甩了甩尾巴,樹梢上、灌木裡、叢林間,傳來一陣“悉悉索索”之聲,幾十名蜥蜴族最精銳的刺客,嗅着楚歌的味道,繼續展開密不透風的搜索。
同一時間。
隱蝶號的緊急迫降地點。
沒有參與追殺的士兵們,終於漸漸從眩暈中恢復過來。
按照歌莉婭女士的指示,他們從隱蝶號裡搬運出了大量叢林求生的物資,特別是從貨倉裡推出幾輛輕型叢林越野車——沒有物資和裝備,想要逃出浩瀚如海的原始雨林,純粹是癡人說夢。
悍匪們的士氣十分低落,因而也變得更加危險,所有人身上都縈繞着一股“別來惹我”的氣息,一個個悶頭做自己的事。
這時候,李心蓮博士和琥珀也跨出隱蝶號。
有些奇怪的,雖然琥珀的雙手仍舊被反綁在身後,一副鼻青臉腫,衣衫襤褸的模樣,李心蓮博士卻重獲自由,甚至還披着一件天人組織的戰鬥服。
琥珀滿臉茫然,眼神中透露着困惑和悲哀。
李心蓮博士卻滿臉陰鬱,心煩意亂,再也顧不上僞裝。
“博士!”
一名黑鐵塔般虎背熊腰的壯漢,卻故意傴僂着身形,擺出畢恭畢敬的模樣,小心翼翼湊到李心蓮博士面前道,“歌莉婭女士說,再給他們三個小時,他們一定會抓住楚歌,然後我們就離開這裡。
“她請您先收拾這裡的局面,把隱蝶號裡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全都拆卸打包,剩下的,統統毀掉,不能留給地球聯盟半點資源和情報。”
“三個小時,就算在叢林裡抓一隻六條腿的猴子,三個小時也綽綽有餘了!”
李心蓮博士臉上擠滿了和歌莉婭女士同樣的猙獰,咬牙切齒道,“她究竟在幹什麼,從計劃開始,從進攻獅心大廈的時候起,就一錯再錯,一個紕漏接着一個紕漏,害得我不得不一次次幫她擦屁股,直到現在,捅出天大的簍子,這就是所謂‘萬無一失’!”
明明體重超過兩百斤,連狗熊和猛虎都能撲上去肉搏的壯漢,面對李心蓮博士的暴怒,卻噤若寒蟬,直打哆嗦。
那就好像,貌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李心蓮博士,手指輕輕一戳,就能讓他生不如死。
“好了好了。”
李心蓮博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按照歌莉婭女士的吩咐去做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只可惜了這具好不容易纔從史前遺蹟裡發掘出來的反重力飛行器。”
她喝退這名面目猙獰的悍匪,又命令兩名衛兵,將琥珀帶到了隱蝶號背後的密林深處。
“聽着,琥珀,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我真的不願意傷害你。”
李心蓮博士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無比恐怖的笑容,聲音非常溫柔地說,“但作爲朋友,你也必須和我合作,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你老老實實說,過去幾天,楚歌有沒有對你說什麼或者做什麼,是那種非常特別的,你們都瞞着我的事情?”
琥珀面露驚恐之色,像是完全不認識李心蓮博士,倒退幾步,撞在樹上。
“你……騙我?”
她細聲細氣地說,目光冰冷,如同看着陌生人。
“我沒有騙你!”
李心蓮博士耐着性子道,“我承諾過要幫你的族人脫離苦海,重建家園,只要我們的事業能夠成功,我可以把整片羣島都劃爲你們的保留地,你和你的族人可以開開心心在裡面狩獵,生活,祭祀和慶祝,維持你們過去八千年的生活!
“當然,在某些問題上,我是對你……有所隱瞞,但這是因爲外面的世界太複雜了,而這些問題也太複雜了,根本不是你小小的腦袋瓜子可以理解,如果你一下子接觸太過浩瀚的信息,並試着去強行理解的話,不是把你的小腦袋瓜子撐爆,就是被人欺騙和利用。
“我是爲你好,你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完全相信我就好。
“現在,告訴我楚歌的事情,幫我找到他!”
李心蓮博士朝琥珀逼近,臉上堆滿微笑,眼裡卻噴涌着咄咄逼人的光芒。
琥珀脖子一縮,結結巴巴道:“楚歌,是,是個好人。”
“當然,所以我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不可。”
李心蓮博士微笑道,“我和歌莉婭女士不同,我非常欣賞他,渴望和他合作,前提是我們必須趕在歌莉婭女士那幫人之前找到他,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