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來之人是阿燭,栗色長髮紮成馬尾辮,臉蛋上有着一絲擔憂。走着走着,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可已不見夏蕭。
阿燭感應到元氣波動,一隻腳踏入神奇的修行世界,算正式成修行九境的起初境——感知。因此,她比以往更敏銳,以前她只能通過眼睛看四周的場景和人,現在卻有一股微弱的波動,像多了只藏在空中的眼睛,能感知身邊哪個方向有人。
這是種極爲奇妙的感覺,可她先前閉着眼睛走路,體驗的正歡,卻在一個拐角險些撞到夏蕭。她慌忙睜眼,看到一張鐵面孔,沒有任何表情,就要將自己吃掉。若不是阿燭也知道舒霜的事,定要罵他神經病。
雖然阿燭並不喜歡夏蕭,覺得他故意扮冷,可也不至於討厭,畢竟是他們將自己帶出深山,開始新生活的。現在舒霜離世,她也傷心,還問過師父,爲何不去報仇。
師父回答,說找不到兇手在何處,而且就算找到,學院現在也打不過。
阿燭很好奇,整個學院都打不過的存在,該有多強?師父似看出她的想法,又補充,只要副院長在,一人便可敵過。但可惜,副院長隨清尋子和王屏息投身大荒,開始尋找大荒意識所化之人。
雖然有很多話阿燭都聽不太懂,可在她心裡,學院的高度足以和神並肩。在學院的這些月,她見識到了它的厲害。
走到窗口,阿燭笑吟吟的。
“阿姨,我來了!”
“阿燭啊,阿姨今天給你換個口味,豪華版蛋炒飯怎麼樣?加火腿加肉丁的那種。”
阿燭愣了愣,臉色變了,有些發白,像預知某種噩耗。
“阿姨,我早上預定了一份鴨腿飯。”
見着阿姨的爲難臉色,阿燭知道自己的鴨腿飯沒戲了,本算高興的心情一瞬滑落。
食堂的菜是挑不得的,正如教員的脾氣,管你是哪國皇子哪方勢力的少主,到課堂上都得聽話,遲到就得打手掌罰站。學堂有規矩,食堂也有規矩。教員有脾氣,大廚更有脾氣。向來都是他們做什麼,學子教員吃什麼。
因此,一週只有三頓鴨腿飯,阿燭怕自己修行來晚,早上在山麓吃了早飯,又跑到這預訂午飯,順便吃了倆包子。豆豆和山麓食堂的大叔混熟了,每天有飯吃,自己就不用再下去,來這是爲了省時間。可沒想,就算自己有預訂,還是沒了鴨腿飯。山腰沒了,山麓更別說。
期待一上午的事泡湯,換誰都會不開心。食堂的大媽見到,連忙解釋。
“實在不好意思,剛纔夏蕭來了,我看他端着飯就吃,不好阻止。你知道的,他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
阿燭可不是那種知書達理的人,道理雖懂,可還是不開心。
“可我一大早就來預訂了。”
嘆了口氣,阿燭趴在打飯的窗口前。
“算了,用炒飯撐死我吧!”
大媽知道阿燭的小脾氣,笑着炒了一鍋飯,阿燭的食量向來是個謎,每次吃的東西,比她整個身子都大,真不知道她的胃是什麼做的。
阿燭含淚吃了兩大碗炒飯,一開始極爲抗拒,心裡只有鴨腿飯,可越吃越香,壞心情全都煙消雲散。
其實她真正不開心的不是夏蕭吃了她的飯,而是大媽的做法。她不喜歡這樣,可若是真的尋個原因,她也說不上來。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像姥姥不喜歡別人在她背後說三道四,不喜歡自己幹活偷懶。
翌日,夏蕭還是這個點來,學院暫時沒給他安排新的專配教員,他的身份特殊,一些教員想擔任起這個任務,可胡不歸已制定好計劃。
阿燭初嘗修行的甜頭,所以拖得時間有些晚,剛好碰到夏蕭。不過這次她和夏蕭不是迎面,而是一同朝向食堂。
這道背影阿燭還算熟悉,十分堅毅,她從他身邊跑過,丟下一句。
“別想動我的飯。”
今天中午的拌麪,她勢在必得。夏蕭繼續走自己的路,只是瞥了阿燭一眼,沒有在意,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這大大咧咧的女孩,簡直就是舒霜的反面,夏蕭很煩她。
供應不足的情況比較少,今天飯菜充足,拌麪還帶一個滷雞腿。阿燭端着面,站在一旁桌邊,等夏蕭坐下,才機靈的坐到他對面。
夏蕭已開始極爲緊張的修行,一天到晚,便屬三餐時最閒,他想一個人安靜的吃飯,因此端着盤子就走。阿燭見着,來了勁,嚷嚷道:
“我沒那麼差勁吧,一坐你就走?”
夏蕭沒有回話,坐到一邊。以往星空下斟茶品糕點,是爲了休閒,現在吃飯是爲了有力氣修行,是爲了活着。所以無所謂吃什麼,只要安靜,吃飽就行。
夏蕭嘴張的很大,麪條吸溜吸溜的往下嚥,阿燭氣不過,端着盤子又坐到他身前。夏蕭這次沒有走,繼續吃,像將其無視。他不想在阿燭身上浪費時間,一分鐘都不行!
“師父讓我通知你,下午去找他。”
“多謝。”
夏蕭語速很淡,沒有任何含糊,不過讓阿燭來通知自己,想必不是壞事。可現在,又有什麼好事?
幾口吃完,夏蕭端着盤子就走,阿燭怔在原地,這傢伙,都不加飯的嗎?等夏蕭走遠,阿燭才湊到窗口加面。她一個女孩子,活生生成了深淵巨口的樣。
“多吃點,吃飽了纔有力氣修行。”
“阿姨說的有道理!”
阿燭都沒意識到自己長胖了,以往沒有半絲贅肉的小肚子現在有了些肉肉,可她還是不想虧待自己的嘴巴和胃,畢竟修行真的很累。而且學院的飯菜不要錢,這纔是重點。她的胃口,全憑環境而定,在山村喝一碗菜湯就飽,現在得吃幾大盤面。
山麓中,還有很多人因舒霜的離去而暗自悲傷和害怕。他們怕遇到同樣的事,連夏蕭舒霜和教員都抵擋不住的存在,自己該如何面對?還有那夜的鬼魂,在他們夢裡爬行了一整週還不離去。
在這些事的困擾中,在個人的負面情緒下,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舒霜沒有葬禮。她的葬禮像和母星龍加娜兒同辦,其實不然,因爲沒有她的任何東西入土,也沒有她的石碑。關於這件事,夏蕭隻字不提,學院也不說,就這麼默默過去,似冥冥之中還有改變。
午後晴朗,阿燭在學堂小憩。她早已不穿自己的碎花補丁裙,因爲自己長高了,實在穿不上。所以穿着學院的冬季服飾,一身加絨棉裙,裹着自己像頭熊。她最怕冷,因爲小時候經常受凍。姥姥的那牀棉被在兒時很暖和,後來用久了,冷的像塊鐵。
木榻內門開,一絲冷氣令阿燭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阿燭,該起來了。”
“是,師父。”
阿燭頗爲聽話,猛地坐起,扒拉自己的劉海,並抹了兩把臉,顯得隨意無比,可恢復了精神。
“前輩。”
夏蕭恭敬行禮,恢復成以往的樣子,可臉上始終沒有笑。胡不歸也不客套,指了下一旁的蒲團,道:
“坐吧,我有事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