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方便裝載和取出,大鳥背上的木箱門朝後,此時一動,嚇的阿燭如墜深淵,就要叫出聲。
夏蕭咂舌,不耐煩的擡起手,將其嘴捂住。漆黑不見五指的木箱裡,只有夏蕭眼中的寒光最爲顯著。他盯着阿燭,像一個耐心用盡的人 販子,若阿燭再叫,就將其丟在此處,任其生死。
“和我換位置。”
門朝外開,內部沒鎖,夏蕭進來時便用藤蔓將其洞穿,隨之綁在一起,不忘扭兩個結。因此,木門不會開,最多隻是晃幾下。大鳥沒了先前的約束,速度快一些,飛的隨意也很正常。
想必這就是沒有配合的體現,阿燭不懂夏蕭,不知他做事嚴謹。可夏蕭也太着急,可這拖油瓶,到底有何天賦,驚動傳說中是神的院長大人?
夏蕭多看阿燭幾眼,引得後者悶悶不樂。她覺得夏蕭太兇了,真不知道舒霜是怎麼受得了的,可她的身子太不爭氣,總是因爲木箱的偏移朝夏蕭移動。最後,阿燭甚至快和夏蕭挨在一起。
她盡力往上爬,一會又滑了回來。因此,她壓低聲音,連忙解釋。
“別誤會啊,我這是……”
“睡吧。”
夏蕭抱着胸,靠着木箱左側,緩緩入眠。阿燭見着,暗自呼出一口氣,還捏了捏拳頭,若她實力足夠,肯定將夏蕭爆捶一頓。這傢伙的說話語氣實在太過欠揍,她又不欠他錢,而且他還欠自己一頓鴨腿飯!
都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可阿燭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火氣更重。但她又不敢惹夏蕭,只能縮着身子,抱着揹包,靠着木箱右側入睡。
雖說木箱始終在晃動,耳旁的風也很大,可阿燭還是睡着了,她和夏蕭相隔很遠。但有意識時,是夏蕭冰冷的呼喚。這傢伙既然能睡成這樣,真是頭豬,夏蕭於心中暗想,不等阿燭睜眼,便收回纏着木箱門的藤蔓,提着兩個包從其中跳下。
漆黑的眼前一瞬明亮,甚至有些刺眼。阿燭平靜的劉海和長髮一瞬飄亂,而後是一道殺豬般的慘叫。這次夏蕭沒有制止她,愛咋咋滴,反正鳥羣已飛走,反正這裡無人。
已於空中等候的句芒接住阿燭,和夏蕭一同落在地上,可剛纔那股下墜感,令阿燭魂都快沒了,此時一陣大喘氣,看向夏蕭的目光如藏鐮刀,恨不得將其扒皮削肉。
“剛纔來不及了,只有跳下來。”
夏蕭沒有解釋,這是句芒在說。可阿燭還是氣不過,抹掉眼角的淚,她背起揹包,一話不吭的走出小樹林。
“下手輕點。”
句芒幫阿燭說了句話,隨之回契約空間。夏蕭揹着包跟了上去,心想是她睡的太沉,叫了半天也叫不醒,誤了時辰,否則不用那麼着急的跳出木箱。不過那大鳥好不容易飛在最後,再不出來就麻煩了。他們能偷偷摸摸的溜進去,不代表進了城也能輕易出來。
小樹林位於小丘處,其下是一條通向宏偉大城的路。這條路寬廣漫長,馬車川流不息,而那圍繞大城的雨林,證明着這座城所屬的國家。
“走吧。”
夏蕭走在前面,沒有再安慰阿燭。他們揹着揹包,以外鄉人的樣子走向大城。這次任務的時間是半年,時間很長,要去的地方很多,這南國帝都,乃第一站!
這座帝都有着不輸於斟鄩、王庭的名字,它以俞谷二字揚名,令整個南國人爲之驕傲。俞谷所在之處乃南國爲數不多的硬土地,只有這樣的土壤,才能支撐起足夠高的房屋和南國人自以爲的野心。
這座城的規模不及斟鄩,氣勢不如草原上的王庭,可有着獨屬自己的柔情。俞谷中多盈盈小樓,玉砌雕欄,四處有柔風撫過,爲這大城穿上一身極爲輕薄的衣裳,令這寒冬沒了涼意。
南國中,一年溫度難變,空氣始終潮溼,這是南國男女皮膚那麼好的原因之一,也是學院中的南國學子見到大雪那麼興奮的原因。
南國常年不見雪,不是因爲沒有雪,而是因爲雪花飄到一半融化成了雨。正如南國人的脾氣,看似溫婉似水,可大多隱藏在目光和眉間。因此,南國人時常擰眉,可給外人的印象,始終都是飽讀詩書的文人,遇事將誦吟。而非勾龍邦氏的蠻人,不管多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擺出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入城的夏蕭聽到青樓上弄笛撥琴的女子歌聲,煩躁的心情舒暢幾分。若他看的開些,就去放縱自己,玩他個天昏地暗,可他碰到別的女人就噁心,因爲不是她!
一想到二姐將嫁到這,夏蕭臉上全是挑剔。這座城即便再好,可離家太遠,而且太過陌生,更重要的是,這裡的人都將情緒埋在眼底,像假惺惺的野獸,看似和諧謙讓,實際不知會做出什麼瘋狂之舉。
“這兩人怎麼穿着這麼厚的衣服?”
“不像本國人,不知哪來的。”
夏蕭聽到,帶着阿燭進了一家客棧,開了一間房。即便阿燭嘟囔半天,夏蕭還是將其推進房間。
“換衣服,我們一會出去一趟。”
出發前,清楚南國天氣的夏蕭和舒霜特地減少了衣量。沒想還是穿多,這裡的人,已傳起夏裝,果真高處不勝寒。
拉開屏風,夏蕭在裡面換衣服,可阿燭雙臂交叉在胸口,雖熱可沒立即寬衣。
“你可別想趁機佔我便宜。”
“不感興趣。”
夏蕭一語噎死人,阿燭更是翻了翻白眼。可住在一起乃無奈之舉,因爲有護腕的緣故,兩人在同一公里內便能隱匿氣息,可阿燭太笨,夏蕭怕她做錯事,只有和她離的近些。
有夏蕭在,阿燭不敢換衣,夏蕭便出門等她。她穿一身清涼紗裙,青春的活力如不斷起揚的髮梢,可惜在失去伴侶的夏蕭眼裡,她沒有半點光輝,但吸引無數行人。這是阿燭第一次來這麼大的城市,走一路,便重複一路。
“這條街好大啊,人好多!”
舒霜見有人賣冰糖葫蘆,轉身便摘下一根。可摸了半天,身上沒半塊銅板,本就小的口袋,扁的像條幹鹹魚。可她不會停下嘴的,她知道夏蕭有錢。
賣冰糖葫蘆的老頭走街串巷這麼多年,眼色極好,像阿燭這種膚白貌美的丫頭,一看就是哪家的大小姐,上街只管拿東西,付錢的永遠都是身邊的小跟班。所以他向夏蕭伸手,後者果真乖乖付錢。
拿着找回的銅板,夏蕭將其塞進阿燭腰間的小口袋。裡面一裝滿錢,阿燭便不蹦躂了,乖乖將其捂着,生怕丟了少了。身邊人多,她小心翼翼的提防起來。自小在山村長大的她,第二次拿到這麼多錢,第一次是在姥姥送她離開山村的時候,那幾兩銀子,她還藏在自己的枕頭裡面,一直不忍心用。
“這些是你的零花錢,隨便用。”
“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見你這麼好。”
阿燭還是怕錢丟,便將其握在手心。其實她花錢很少,很省,一串糖葫蘆吃了好一會,果真錢的多少決定她的胃口大小。
見夏蕭停在青樓旁的小巷裡,阿燭問:
“有反應了?”
夏蕭手心浮着一片桃花瓣,它和以往一樣保持着鮮嫩的粉白色,沒有半點黑氣。可這未嘗不是好事,起碼說明,南國還是一方淨土。即便有矛盾,也是內部的意見不合,而非邪物從中作梗。
“我們得去問些東西。”
“去哪問?”
“這。”
夏蕭指向青樓,引得阿燭一陣鄙夷。姥姥說過,她最討厭青樓妓 院的女子,生有一雙手,何必去取悅別人。雖說青樓賣藝,妓 院賣身。可當世中,其實兩者相差不大,無論是弄舞作歌,還是賣弄風騷,最終都是一個下場。
“你既然去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怎麼了?文壇上只能見到一羣指點江山的無用文人,軍營裡都是滿腦草包的武癡,只有此處匯聚的人最多。只要找到全俞谷最大的青樓,定能見到王族皇室,重臣大將之後。”
“找他們做什麼?”
“問東西。”
問題又饒了回來,夏蕭精打細算的回答道:
“在文壇上,你輸給他人,會遭蔑視,贏了別人,會遭針對。擂臺上也是同一道理,比試比的是尊嚴,甚至生死,難以問出事來。可青樓不同,在裡面,只要你送對方几壺好酒,或給他叫幾個漂亮姑娘,你們的情誼,便算就此開始。”
阿燭恍然大悟般點頭,她第一次這般投身於俗世,很多道理都不懂,滿臉期待的問:
“什麼時候去?”
“晚上,那時候人最多,而且容易醉。”
“我能去嗎?”
“可以,你負責吃,其他的交給我。”
阿燭喜歡這個任務,對夏蕭的好感度噌噌噌的往上漲。他們的到來將掀起一場風波,可俞谷中的強者並沒感應到他們的氣息。兩人原路返回,準備回去休息,今天他們要做兩隻夜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