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酒杯停止晃動,長髮男人突然沒了雨中品酒的閒情逸致,俊美的面孔上浮現些驚奇。他看向一邊的夏蕭和舒霜,徑直朝其走去。他們先前運用了風和水行元氣,應該是兩位修行者。因此,他態度還算和藹,之前說不搭客的事也都甩在渾濁的江裡。
“二位搭船,是要去何處?”
站在甲板上,夏蕭收起傘,這風太大,傘會吹壞。它怕的終究不是雨,而是風,可夏蕭隨意舉起手臂,便撐起一把大傘,令整個前甲板沒了風雨,成了一安全的港口。
無形間的動作令夏蕭有了乘船的資本,他站在男人身前,微微行禮,道:
“我們去海邊,麻煩船長大人騰個空房。”
“這艘船從不搭擅闖客,小兄弟可懂?”
既然是修行者,自然值得尊敬,可船長坐有這職權,怎麼也得客套幾句。免得傳出去壞了規矩,讓這江邊人覺得他的船好坐。見他眼中沒有刁難,夏蕭的態度還算和藹,他也不想將這船長打一頓,然後挾持着他去海邊,因此手指指向前方,說:
“前方有幾條泥鰍,我幫船長大人解決,這趟順水舟,就讓我們搭了,如何?”
“你口中的泥鰍,是?”
“船長馬上就會知道。”
夏蕭和阿燭走到前甲板最前端,看着被夜色籠罩的江面。
駕駛艙裡的小男孩跑了出來,問船長。
“他們是誰?”
“不知道。”
“那他們能坐船嗎?”
“都是修行者,還這麼年輕,恐怕不是小人物,我得賣個面子。”
男孩點了點頭,手中還握着望遠鏡。他從其中看這陌生的男女,又順着他們所朝方向看江海前方,可什麼都沒有。其實船長也好奇,他們說的泥鰍,該不會是真的泥鰍吧?莫非是代指某種水中荒獸?
夏蕭身邊,阿燭問:
“你要去抓泥鰍?”
“不是。”
“白高興一場,我還想吃紅燒泥鰍呢。”
“你早晚得撐死。”
“放屁,我今天早上到現在才吃了一個蘋果,我都快餓死了。你出門也不知道準備些吃的,起碼帶些飯糰吧!早上你叫我的時候也不說,我都喝了一天的水了,肚子裡全是水,一晃一晃的……”
“得了,一會請你吃魚。”
阿燭雙眼放光,她喜歡吃魚。小時候她老是上火,姥姥就抓一些小鯽魚,加上一種叫車箱子的野菜熬湯,雖然刺多,但可香了。見她垂涎傻笑的樣,夏蕭暗自搖頭,說得不好聽些,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若真的餓,我揹包裡有餅乾。”
“不早說!”
阿燭責怪,可想了想,停下了手,抱住夏蕭遞來的揹包。馬上都有魚吃了,還吃什麼餅乾?
魚肉可以紅燒可以清蒸可以油炸,想想都香。本來她沒那麼餓,在雨天,人的心情總會帶着食慾消失那麼一點點,可她還是掏出一塊餅乾,就吃一塊,墊墊肚子,不然一會餓得沒知覺,魚也吃不下了。
雙手空空,夏蕭就這麼跳下甲板,驚了船長和男孩一跳。他們連忙跑上前,可在江面已見不到夏蕭。在這等湍急的水流中,即便是水行的修行者,也會有危險,正如魚也會溺水而亡。所以長髮男人的臉上浮現焦急,想着要死也不能這麼死,還丟下個女孩。
阿燭嚼着餅乾,還是一副笑吟吟的樣。
“沒事,他馬上回來。”
“人都沒了,咋回來啊?”
“小輪!”
男孩被船長一呵斥,立即閉上嘴。
在男孩心裡一陣嘀咕,覺得那人只是裝神弄鬼時,江面炸了。只見,前方江水極亂,如沸騰的大鍋,渾濁的江水不斷揚起,像落下一塊巨大的隕石,而江面漣漪誇張,一道更大的浪就要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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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住!”
船長盡全力穩住四周的江水,男孩與阿燭倒在甲板上時,大船發出一聲尖長的呼叫,像也在奮鬥。
“什麼東西在叫?”
“這艘船下,是一頭大江豚。”
阿燭長長的哦了一聲,可沒見過江豚,也不知道它長什麼樣,像一種極爲明顯的敷衍。男孩看着,目光如看一個蠢蛋。這種目光阿燭並不陌生,可暗自生氣,怎麼夏蕭這麼看自己,這個小弟弟也這樣?真是沒禮貌!
夏蕭現在聽不到阿燭的嘮叨,他處在江面之下,遊動速度極快,身形鬼魅,似有鮫人之姿。這是他獲得水行之力後第一次在水中作戰,他想看看,水行的力量,在這種特殊之地究竟有多強。
五行當中,水行最依賴地形優勢,可有了優勢,便難敗!
江面炸起的原因是泥龍作怪,它們總在陰雨天離開江底,到水面禍害過往船隻。當它們於水中顯性,伸出三個腦袋和極爲粗壯的上身,長髮男人眉頭擰的更緊。他本以爲可以憑藉速度衝出它們的領域範圍,沒想還沒進去,它們就已開始活動。
三頭泥龍是這一帶的凶神,毀了不少船,殺了不少人。因此,一般船支只敢在晴天出行,可南國的晴天太少了。
“三頭既然一起出動,看來我們有危險了。”
船長嘆了口氣,心裡涼了一截,這四階的荒獸,佔據着江面這極好的水行優勢,根本不會輸。他最多也就和兩頭荒獸打成平手,這次來了三頭,他也難敵。
船在大江豚的起伏下躲過浪濤,可還有一分鐘就將撞到泥龍。他們的末日,不遠了。
“幹嘛這麼沮喪?他馬上就能結束戰鬥。”
阿燭不喜歡被無視,可她的話太過無力,甚至成了船長和男孩口中的狂言。這泥龍速度極快,且性情狡猾狂躁,極難收拾,此次還出動三頭,今天只能認栽,何來結束一說?不過長髮男人是船長,船亡人亡,船在人在,得堅持到最後一刻。
回頭看了眼自己的船,長髮男人不忍嘆息,真是對不起這一船的乘客,既陪着冒險的自己葬入江中。長髮男人開始哀悼,可水中,夏蕭正控制着四周的水,嘴角一勾,浮現一絲有趣。
被控制的江水捲動上升,將不斷流落泥水的泥鰍清洗乾淨。有這層厚泥在,他難以攻擊,可這些高近百米的水龍,根本和泥鰍沒什麼兩樣,只是多了些兇猛。當渾身一層厚泥脫落,泥龍便不再健壯,最多隻算不消瘦。可那三對血紅的眼珠子盯着水下夏蕭,翻騰而來,就要將其吞食。
它們賴以唬人的厚泥沒有後,心情狂躁,在泥水落到江面後開始翻滾。可夏蕭在水中的速度快的驚人,即便這三頭泥鰍帶着江水朝他衝擊,他也照樣在其中扭動,甚至比它們還滑幾分。
四周江水渾濁,有木板石子,有骨頭旗帆,它們被泥龍從江底揚起,令這片江域比蒼穹中的烏雲還要黑。夏蕭在裡面已失去視野,可這三頭龐然大物只是四階,沒有五階荒獸的人智,連隱藏氣息都做不到。因此,夏蕭憑着敏銳的感知,不斷從它們身邊閃過。即便它們的身體帶着急速的江水,也破不開夏蕭身體四周的水。
控制水行和風有異曲同工之處,那就是要用元氣化作最純正的水或風,包裹己身。如此一來,自然的水浪和大風便奈何不了自己。
夏蕭和泥鰍擦肩而過,手臂上有水旋轉,如成刀刃。刀刃刺入泥鰍皮膚,因爲是水形成,不會像鐵器那樣滑向一邊。泥鰍掙扎,可這無形的刀刃連着四周的江水,如成千萬針錐刀,將其身體從內部分割。
其餘兩頭泥鰍沒有退去,沒有表現的激動,只是和先前一樣衝撞而來,雖說將江水炸開一個個水波圈,但可憐巴巴的,還不知道就要死掉。
兩條泥鰍從兩邊射來,夏蕭雙手一捏,四周渾濁的江水成兩把大刀,隨其旋轉而動。大刀鋒利,從泥鰍側腹斬劃而出,一秒開膛破肚,即便再兇猛也只是一陣亂翻,便沒了威脅。
夏蕭閉着眼,抓住一條泥鰍的尾巴,躍出江面後狠狠拍在一旁的江上,引得江面隨一聲巨響而起。江水落時,無數江魚被震暈,打在甲板上成了今日豐盛的晚宴。阿燭有多開心,船長和男孩就有多震驚,那泥龍,既已被開膛破肚?
泥龍的生命力頑強,在江面不斷顫動,像需要救助,可它腸子內臟落了一江,怎麼救?再說了,沒人會管它,不吃它的肉就算好的。它這種江中惡霸,死了是對南國居民的造福,福音會響徹大江兩側。
夏蕭晚泥龍一步落在江面,他沒有下沉,只是站在上面,等着船來。江水打在鞋邊,可無法將其打溼,只是承受着夏蕭身上留下的髒水。這是他見過最髒的江,身上一陣惡臭,即便身上的水都排出還是有一股難以抹去的魚腥味。
這股味道有些難聞,夏蕭有些厭煩,可在阿燭的鼻子裡,都是飯桌上的菜香。
上一秒還在擔心船會撞到泥龍的長髮男人此時被阿燭抓住手臂,猛地一陣激靈。阿燭倒沒發覺什麼,也沒冷嘲暗諷,只是興奮的說:
“快起鍋燒油,今晚吃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