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不懂前輩是什麼意思,但姒天華看向夏蕭的目光中帶有少許讚許,興許是對他的考驗。還是說,他暫時不歡迎自己?
林天心思還算細膩,見姒天華微微挑眉,才坐在早有準備的小板凳上,問出自己的疑惑。
在前輩面前,夏蕭不愛班門弄斧,可自己撒的謊,怎麼也得圓過來。夏蕭揮手,遠處有箭矢慢慢移來。他令其懸浮在手上,極爲神秘的說:
“用它就能令藤川大亂。”
夏蕭含着笑,目光放在箭矢上,又看了看姒天華和林天,似一件極妙的事。可這箭矢沒什麼特殊之處,並非什麼不得了的材料,其上甚至有些刮痕,一看便用過很多次,只是擦洗的還算乾淨。它承載力有限,連蘊含極多元氣,在地面炸開的本事都沒有,能掀起什麼大風大浪?
不說林天,姒天華都參悟不透,笑罵道:
“少賣弄玄虛,快說。”
“我瞭解王陵,雖說我們在學院一直和睦相處,可姒營沒能進學院,他便將我當做對手。他一直在和我比,上次我燒了糧草,他沒能將我留住,肯定憋了不少火。這次只要兩句話,他便會傾城之力去找我,這樣豈不是能達到耗費他們心神的辦法?”
“說詳細些。”
“只要我在紙上寫下我在城中,來找我七個字,並用箭將其射進王陵營帳,他立馬會召集士兵修行者開始找我。因爲我和阿燭能隱匿氣息,他會將藤川翻了底朝天,到時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令其喪失原有的理智。”
“如果他不找呢?”
“他會的,因爲他知道我敢回去。”
這種沒着落的事令姒天華和林天陷入沉默,良久後,林天說效果不大,姒天華也搖頭。
“前輩和將軍爲何這般憂愁?”
“藤川人多,很快就能將每個角落佔滿。況且要想將箭矢送進王陵營帳,肯定需要有人進去,或者我們出手。我們這些曲輪境強者一動手,那邊的人會立馬有所反應。到時還有什麼意義?他們能直接看穿你的把戲。”
姒天華說的,和林天想的大致相同。
“那如果今夜有風呢?風將箭矢送進去,令他們主動嗅到不對,再主動發現箭矢,那樣他們會不會亂?前輩,將軍,我們此次不是要殺人,而是令其亂。等他們亂了,今日那等埋伏將不復存在,如此發起進攻,豈不是比今早的效果要好?”
“如何起風,靠我們擠壓空氣?”
“對!”
夏蕭極爲大膽,說出自己的詳細計劃,姒天華從拒絕逐漸接受,最後覺得可行。夏蕭有勸服的實力,不是因爲他油嘴滑舌,而是這計劃確實能實施。衆人一等,便是天黑。夜深人靜時,他們站到平原上,準備行動。
所來人很少,夏蕭阿燭林天,以及大夏七位曲輪強者,僅僅十人,可要做的,能令南商百萬人慌亂。擡了擡頭,今夜蒼穹中滿是星辰,不符合當時之景,也不適合即將呼嘯的狂風。但它亮歸它亮,夏蕭有辦法令其隱匿光彩。
“可以開始了。”
姒天華說罷,夏蕭幾步邁出,站在衆人之前,舉起左臂。他並未拖沓,未擼起袖子的手臂中閃出難以掩藏的幽黑光芒。他本在黑暗中,可這股幽黑令他四周的夜色再暗,那是神秘是深淵是氣吞山河是藏於黑暗,一瞬令不知名不知何處來的黑雲深色將星辰圓月遮蓋,令其失色,半點微弱的光芒都不留。
夏蕭雙眸變得漆黑,晶狀體也不再是原先的白色。一瞬的幽黑沒有任何前兆,也不需要夏蕭做多少準備,只是將夜紋中的元氣消耗殆盡。這股幽黑一開始只在其身體四周,可很快遍佈天地,近乎在衆人眼前遮上簾。
“八階的荒紋,當真非同一般。”
荒紋和靈器一樣稀有,能力也非凡,但夏蕭的身形,在幽黑色中逐漸展現出些邪魅,失了很多男子的剛毅。他們第一次見這樣的夏蕭,有些不知所措,阿燭說正常,他們也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纔算放心。
喝——
攜帶夜紋的手臂中射出一道幽黑的光柱,從地面直進蒼穹烏雲中,似能量注入,長期要維持這等天地異樣。
這股動靜鬧得極大,藤川那邊很快有人發現,並傳到王陵耳中。他立即下令,讓所有人進入戒備狀態。夏蕭的夜紋他見到過,他能在其下和黑暗完全融爲一體,加上能隱匿氣息,無比鬼魅,上次他還飛進藤川,這次恐怕直接能從正門走進來。
當夜紋和身體中的元氣被榨乾,夏蕭喘了幾口氣,眼中的幽黑盡數消逝,可天地間的幽黑將長時間存在。
“該起風了。”
七位修行者結印,呼嘯大風而出。擠壓空氣產生的風不會帶有顯著的元氣,難以被發現是誰施展出的,它瞬間覆蓋乾坤上下,從龍崗出發,朝藤川而去。
這是堪比山洪和海嘯的大風,崗哨折倒,城牆都顫動起來,令其上將士感到地震般的恐懼。
大風比地震還恐怖,因爲令人呼吸困難,近乎窒息,一瞬迷了方向,不知所措,難有作爲,呼叫都做不到。
這股風一瞬進入藤川城中,將其掀了個底朝天,鍋碗瓢盆,甚至營帳都離了地,上了天,無比混亂。其中有人慘叫,有人緊抓身邊的東西,唯恐被吹飛。可一些被三年前南商軍隊燒過的房屋崩塌,其中雖說沒住人,可一旁的人皆被砸暈,甚至一命嗚呼。
末日的大風攜帶一支箭矢,快速朝王陵後背而去,他反應很快,雖說將其接住,可手中虎口被劃破,一道傷痕極疼。後者朝箭矢射來方向望去,覺得奇怪,既然是從背後掠來,是有人在城中,還是大風所爲?
打開箭矢上的紙條,王陵沉默許久,尚未做出反應,空中便有一道磅礴元氣將大風撐開,可潑上濃墨的蒼穹遲遲沒有改變,其中星辰及那圓月,也沒有重新出現。但夏蕭轉身時,雖說有些虛弱,可只是因爲元氣用光,沒什麼大礙。
“可以回去睡覺了。”
夏蕭說得極爲輕鬆,可大家猶豫片刻,也都歸去。無論南商做出怎樣的對策,都不敢大膽睡覺,他們倒是能安心入眠,明日再發起進攻。這場戰爭是鬥智鬥勇,但林天及幾位前輩皆在擔心,南商現在雖在吃癟,可等糧草足夠,便是他們吃痛的時刻。
大夏軍營裡無比安靜,一些修行者守護在此,同時望着遠方,希望藤川大亂。
如他所願,藤川此時早已亂成一團,所有人皆在尋找,軍靴踏地皆響,上到曲輪強者和將領,下到後勤,誰都別想睡個好覺。他們仔細看着房裡和營帳的角落,唯恐發現兩個人站在那,還有一些空籮筐,一個人是不敢去掀開的,必須湊夠一支小隊,纔敢走過去。其中衝出一隻老鼠,將人嚇的半死,可等掀開,還是什麼都沒有。
角落太多,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也多,這麼一找,便是好幾個時辰過去,可遲遲沒有找到人。這夜太過奇異,王陵覺得夏蕭不會只是嚇唬自己。
“夏蕭這招肯定用了所有的元氣,他不會那麼閒,繼續找!”
“是!”
將領攜士卒,提着燈籠,近乎將城中每一處點亮。可今晚夜色詭異,即便再明亮的燈燭,此時都變得陰暗,微弱的光亮只有那麼氤氳一團,什麼都照不亮。在所有人覺得這只是虛驚一場,可以回去休息時,發現近十人的屍體,他們隱藏在倒塌的磚石下,而那磚石房中,原本便沒有任何東西,是個藏人不錯的場所。
“殿下,有人死於箭矢下!”
本覺得這是夏蕭詭計的王陵又突然警惕起來,轉身投入到尋找中,這應該不是巧合,哪有那麼巧的事?以火焰點燃四周,王陵緊捏的拳頭將紙張和箭矢點燃,令其逐漸被燒燬,最後成了幾塊木屑和鐵水,滴在地上,成了蒼穹中消失的星。
藤川有多亂,其中人有多累,大夏營地裡的士卒就有多舒服,他們裹緊被子,在陰冷天下安心的睡着好覺。夢裡有號角有武器,他們將在翌日進軍,將南商那柄鋒利堅硬的刀劍上再砍出幾個缺口,令其難以將大夏砍碎。
鼾聲四起,令人心安。很多人都討厭這種聲音,這會擾亂他們的好夢。可老兵告訴他們,可以不享受這種聲音,但不能厭惡,也不能將打鼾的人叫醒。
新兵一開始不懂,可後來才知道。戰場上從不缺少死寂,夜裡的寧靜更是令人不安。相比之下,鼾聲更能讓人入睡,因爲有鼾聲便是安全的,不用慌張起牀抄傢伙打仗。
林天也睡着了,這大概是他領軍抗爭南商來最輕鬆的一次。雖說任務沉重,關乎大夏危亡。可士卒皆沉浸在戰鬥的喜悅中,很少有平常的悲情。對大局而言,這股情緒是好事,他們將在這等興 奮劑下變得更強且無畏。
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大夏士卒便偷偷摸摸出發。這次沒有號角沒有鼓聲,只有迅速向前的衆人,還有拉弓射箭的破風聲。
負責阻攔大夏軍隊的南商人潰不成軍,一早下來,又是一封時報送往昔陽城。可在它到達前,藤川城裡,薊老大發雷霆,如天神降怒,所有人皆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