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許多年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歷史記載中,這也是昔陽第一場令修行者都無可奈何的暴雪。可在其下,大夏的軍隊彼此扶持着回到昔陽,對軍隊前方的夏蕭和阿燭極爲尊敬。
他們就要離開,這是全軍上下皆知的事。就此,戰場上不會再出現七獸的身影,他們也會少了兩個無比英勇的同伴。對戰士們而言,今後夏蕭只會成爲一段傳說,可對姒易來說,他們離去是另一段抗爭的開始。
昔陽城門口,姒易親自端着一盆水,不知立了多久。可盆中的水迅速喪失着熱氣,可即便他鼻子凍紅,雙手更是凍得發僵,就是沒有將其放下,似要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任何事都無法中斷,宛如一種信仰。
如果將信仰和夏蕭掛鉤,便要重新找一個詞來代替姒易此時的行爲,那用希望再合適不過。夏蕭和阿燭,還有很多學員的大夏子弟,皆是希望,等他們歸來,大夏又將煥然一新。
以往多年,學員很多學子都未曾回到自己的故鄉,可今年的大夏極爲特殊,姒易相信他們會回來。特別是夏蕭,無論是夏府中的桃花,還是宮中的木槿花叢,都在等他,學院的漫山桃林註定留不住他!
姒易和夏蕭對視,後者似乎懂得前者的意思,便和阿燭主動上前,並未令姒易陷入尷尬的境地。
當着諸多將士的面,沒有彩排過的姒易說的話並沒有多振奮人心,只是語重心長,似爲人父母,極爲擔心自己的子女不盡力。這段時間的寶貴,千金萬銀,甚至幾座城池,幾片土地都換不來。
“把手洗淨,便回學院安靜的學習,別將血沾到書上,別將凡塵之事帶回去。人事繁多,除了實力還有很多可學之處。爲你,也爲大夏,多學一些。”
其實夏蕭覺得自己在學院所做的一切只爲自己,可此時不該起無用的爭端,便只是行過一禮,隨後將手放進盆中,洗掉其上的血。阿燭隨後做出相同的動作,看向夏蕭時,姒易卻伸手令他們先進昔陽城。
走在聖上之前,顯得有些無禮,可姒易道:
“回去收拾東西,即可啓程吧!”
“是。”
夏蕭並未拒絕,姒易都這麼說了,即便他的計劃被打亂,也只有回庭院收拾東西。阿燭一直在抱怨,嚷嚷道:
“他怎麼這麼着急?我還想吃完午飯再走呢!”
“學院的午飯不香嗎?”
“香,但見不到大家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
夏驚鴻走進庭院,其後夏旭和夏婉跟着,按老規矩,離開前一人一個懷抱,隨後便準備離開。本來他們可以再留一段時間,可姒易那話,怎麼也有些催促的意思。不過夏蕭和阿燭早些回去沒有壞處,便趕緊回吧,學院弟子待在外界太久,怎麼也算不得是好事。
這番走得有些着急,可夏蕭還是展開雙翼,阿燭坐到句芒背上,於揮手中升空,引得城中無數將領注意。他們擡頭看空中,夏蕭也隨之低頭,於大多人一一對視,隨後才極爲不捨的離開。
對於昔陽,夏蕭的記憶只在打仗,唯一的幾點樂趣全來自家人和阿燭。可軍營的那種豪爽和耿直,給夏蕭的感覺比很多繁華市井要好得多。雖說裡面的生活有些單一,可夏蕭的生活和那種節奏很像,這大概便是他爲何那麼喜歡軍營的原因之一。
飛離昔陽的過程中,父親大哥二姐逐漸遠去,最後消失。林天及李洋將軍,謝河林和殷軍也都遠去。他們對夏蕭有着不同的看法,林天和李洋是尊敬,後者則是畏懼。但對他的實力皆認可,那是不爭的事實,爲數二十萬的屍體至今都回蕩在腦中。他們更是忘不了,那一日南商爲了發起進軍,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纔將那些凍成冰塊的屍牆剷除。
昔陽南邊十里處,有一座小山,夏蕭和阿燭落在上面,等待着頭頂出現符陣。因爲他們纔剛捏碎玉佩,所以需要等一段時間。其實時間也不短,估計要三個小時,可他們既然出來了,便只有等。
揮手,石頭上冰雪融化,夏蕭和阿燭以此坐在上面,望着前方的冰雪景色發呆。
“怎麼不和前輩聯繫?”
阿燭看向夏蕭,後者則有些不好意思。
“沒學會聯繫符陣。”
“你怎麼這麼笨?你不告訴前輩,我們還要等很久的。”
阿燭從夏蕭的揹包裡翻出一個卷軸,打開後繁多的手印順序令阿燭眼花繚亂,上一刻的興致勃勃當前只剩頭暈。
“算了,還是等着吧!”
夏蕭哼笑一聲,自己學了起來,就像前輩說的,將其學會,今後總用得着。不過手印這東西,夏蕭一直掌控的都不是很好,修行這麼多年,以前學會的兩道符陣也都忘了,只有撕開五行空間的組合手印像刻在腦中怎麼也忘不掉,雙手合在一起更能主動結出。
看着夏蕭自學,極爲無聊的阿燭也跟着做,但她連基本的手印都不懂。其實胡不歸前輩教過她,這是修行的入門課,不可能不教,也不能不會,但阿燭確實大多忘了。
夏蕭看她着急的樣,又重新教她一次,隨後和其一起按照不同的順序打亂“鬥解困隱陣皆束間”,且以精神力支撐,以元氣貫穿。
夏蕭嘗試了兩遍便成功,阿燭則一直出錯,別說成功施展出可供交流的符陣,還險些將自己炸飛。不過時間漫長,她一直嘗試着將其結出,也算有個事做,所以夏蕭沒有阻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糾正她的手指。
“手指的擺放不得有誤,否則手印會出錯,元氣也不能按照嚴格的排序方式形成陣。”
“好難呀,那些沒有手的人怎麼辦?”
“足夠強的符師可以用念力瞬間施展符陣。”
“好吧,真厲害。”
阿燭手印結得很慢,手指總是僵硬到彎曲不得,但逐漸靈活,熟能生巧的成功結出一大半手印。
“加油!”
夏蕭一出聲,阿燭原本便會出錯的手指當即更亂,不過夏蕭故意大笑,不忘數落阿燭笨。後者頭頂一團雪,小臉通紅,倒不是羞的,而是冷。可她還是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執着的結印。見她這麼認真,夏蕭不忍打擾,只是伸起懶腰。
沒過一會,夏蕭看向阿燭,暗想不錯,既然真的成功了。
“出來了!出來了!”
阿燭驚呼着,將其展現給夏蕭看,隨後興奮的又蹦又跳。
“前輩,能聽到嗎?我是阿燭。”
夏蕭剛想說阿燭傻,這麼叫誰都聽不到,不過下一刻,真的有一道聲音出現在他們耳邊。
“能聽到,我來接你們了。”
這是一道中年人的聲音,極有磁性,令人着迷,且正氣浩蕩。
“多謝前輩。”
夏蕭和阿燭行禮,能令笛木利前輩親自來接,他們還真是臉大。不過阿燭那丫頭還好奇,她不小心將符陣都撤去了,怎麼還能聽到前輩的聲音?
頭頂的符陣輾轉出現,將夏蕭和阿燭的身體納入其中。他們一邊踏上回學院之路,身上的濁氣一邊被笛木利沖洗乾淨。阿燭身上的濁氣不多,只像沾染了灰塵,可夏蕭像進凡世染缸滾了幾圈,渾身都是一層厚厚的污穢,若他不出手處理,估計回學院會薰死正休養生息的遍山桃樹。
“此行一去近半年,有何感想?”
夏蕭看向阿燭,示意她先說。後者一陣搖頭,倒不是不想說,而是腦袋空空的,什麼都沒有,想說也說不出來,所以先聽夏蕭說,好拾人牙慧。夏蕭本就是想刁難她,見她說不出,纔開口道:
“人世永久喧囂,片刻的寧靜纔是永恆,接下來這段時間,又要麻煩前輩了。”
“不麻煩,本就是應該做的。阿燭,你呢,有何想法?”
阿燭本以爲夏蕭會說很多,那樣她撿上幾句也就夠了,可沒想到夏蕭就說這麼一句話,令其連忙撓頭。所幸前輩不在身前,否則阿燭還會更緊張。
“我覺得戰爭不是個好東西,希望有一天能將它終止。”
“是個遠大的理想,但走首教會致力數千甚萬年,都沒達到那樣的目的,希望你今後儘自己的一份力,宣傳和平思想。”
“是,前輩。”
阿燭話說得急,可她真的不喜歡戰爭,更不喜歡大夏人從雪地裡拉出南商人的屍體,再將其壘成牆壁,那樣的行爲很殘酷。可殊不知,多年之後,引發大荒有史以來最大規模戰爭的,是她!
那場戰爭,會超乎世人的認知,參與者更不止是大荒上的生命,還有所有人皆敬仰且畏懼的……神!
要走到那一步還有很遠,當夏蕭和阿燭身上的雪花盡數融化,又安靜等了一會,他們終於回到學院。這是他們十分迫切的事,而學院的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熟悉,沒有絲毫改變,但又給阿燭一種十分想哭的感覺。時隔許久,終於回來了。
“走,吃飯去!”
阿燭拉着夏蕭的手,跑上山路,匆匆的進了小鎮,一切都未變,那種感覺溫馨到骨子裡,令他們端到一碗排骨湯時,爲其鮮味連連讚歎。
“這都多久沒回來了,今天多吃點。”
大媽吆喝着,又端出兩大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其中肉更是不少。能得到這等寵愛的,也只有夏蕭和阿燭了,誰讓他們嘴甜,平易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