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對我而言沒什麼用,但對你來說似乎很重要,所以我暫時不會動手,否則你便不會成爲我的同伴。但同伴這個詞是誰創造出來的?分明只是一個外人,是可以丟棄的無關緊要的朋友,說出來卻那麼親密,似離開不得。”
“朋友……同伴……這就是你們人類口中的情義?不覺得太過飄渺?遠遠不及控制來的實在。管他是誰,只要控制住,便永遠是自己的,誰也搶不走,能將其毀滅的也只有自己。這種支配一切的感覺難道不好嗎?還是說你們人類的奴性依舊很重,纔會選擇依賴這種所謂的情義走到一起?”
女人以前都沉默寡言,寥寥無幾的幾句話都是對生命的掠奪,夏蕭本以爲她會是個冷酷的殺手,現在看來,像個玩心很重的魔童。但他依舊沒放鬆警惕,她的實力,不允許夏蕭輕視她。
“你不懂。”
搖了搖頭,夏蕭站於空中,這將是一場無比漫長的對峙。
這個女人既然以阿燭她們威脅自己,肯定要讓自己做什麼事。夏蕭做着面對一切的準備,沒有接過話題長篇大論,就算說再多,對這女人而言都是對牛彈琴,絲毫沒用。可她所做之事,比夏蕭想得還要簡單粗暴。
布上黑甲的纖長手指微微一挑,地面之下的深淵中,便有無數生靈之氣涌動,它們不斷聚集,化作一頭巨獸,對夏蕭張開大嘴,時刻準備着將其吞噬或被其吸納。
若是普通的獸,或先前的怪人妖物,夏蕭大可用身外的元氣將其衝散,可此時這生靈之氣,任由夏蕭釋放元氣都破壞不了,依舊於原地張開着大嘴,形態駭然。這些自然在預料當中,但女人直言,道:
“將它們吸收入體,今天的事,便算告一段落。”
“這麼想讓我入魔,就是爲了讓學院拋棄我,讓天下正道追殺我,然後令我投奔你?”
“可以這麼說,但我知道,你心裡有着諸多僥倖,覺得自己入了魔也不會陷入多麼窘迫的境界。就像先前所說,我不會影響你的決定,你大可用符陣逃亡,但我會在這等你。相信我,你會回來的!你遠道而來者的身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只是一個容器,至於那個烙印,只是一個通向天上的管道,你所積攢的一切,早晚都會被吸食。”
關於遠道而來者的事,女人就此爲止。夏蕭會回來的,她很確定,只是時間問題。他身上有着諸多謎團,可最大也最集中的,便是遠道而來者這個身份的真正蘊意。現在真相就在眼前,夏蕭卻在懷疑真實性,但他早晚會想通,也想了解其中的內容。
因爲女人不會回答,夏蕭也沒有再自討沒趣的一遍又一遍的問她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可女人的話匣子沒有就此關上,而是看着三女的俏美模樣,以一種近乎玩笑的話語說道:
“用你們人類美即是正義的思想來看,這三個女人這麼漂亮,你不會不想保護吧?既然想保住她們,成爲她們的救世主,就趕緊吸收,一件很簡單的事,不必這般拖延。你也放心,你所期待的各方勢力已被我攔截,短時間到不了這。”
雖然女人之前說暫且不會傷害阿燭她們,可夏蕭不信,誰會相信一個女魔頭說的話?黑暗與邪惡劃等號,邪惡又是欺騙又是無情是所有的惡和罪,可夏蕭現在以墜入魔道的拯救方式救助三女,今後如何自救?想必,代價肯定比現在高!
他現在確實沒有別的辦法,想破腦袋都無法利用手中的一把刀將這女人砍殺,可順勢而爲真的可以嗎?
夏蕭原本以爲這個詞是個褒義詞,代表順應自然和發展,可現在盡是無能,難以做出任何改變。
夏蕭低頭,看那說不上來顏色的生靈之氣。它似深淵陰暗,也如生靈蔥綠,有着生靈之氣,也有墜落之息。可他的猶豫並沒有令女人喪失耐心,現在不放棄自己的路,今後也不會那麼容易的放棄魔道之路。
夏蕭這種堅毅的性子,正是女人需要的,因爲她所做的,是一件足以改變大荒的事。而夏蕭今後加入進來,會成爲她莫大的助力。
“咳!”
一股腥甜氣突然從嗓子眼上衝,令夏蕭噴出一口鮮血,他的身體逐漸糟糕,搖搖欲墜的樣似隨時會墜落。那張淡定如冰的面孔露出無比痛苦的表情,似正經受着車裂之刑,殘酷不堪。
“你對他做什麼了?”
萬般掙扎後,上善和曉冉尚且被束縛,可阿燭卻突然開口質問,其中的怒意卻只是令女人雙手攤開,微微聳肩,一副什麼也沒做的樣。她確實什麼都沒做,可話語中的引誘,令夏蕭對其的目光依舊滿是憎恨。
“夏蕭,踏上魔道救的不是她們,而是你自己。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的身體,現在的符陣和元氣已令你的五臟六腑破裂,雖說我給你準備了用以恢復的天池,但前提是你有命走到那。而且爲何糾結?你現在有一個大好的理由,你是爲了她們,而且被我逼迫,並非自願。可若你再晚上一些,就真的要死了。”
女人鵝鵝鵝的瘋狂大笑,感受到夏蕭逐漸萎靡的氣息,不禁正色,吼道:
“你沒有選擇,我也不惜你這一條命,就算你死了,我也絲毫不虧!”
她似有些着急,可夏蕭的身體真的難以承受那股極強的撕裂感。夏蕭喘着粗氣,每一口都像人生中的最後一次呼吸。身體撕裂,五臟六腑蠕動着萎縮破碎,夏蕭因那痛楚失聲大哭,模樣悽慘,難以用狼狽形容。
三女見着,上善眉頭緊鎖,似已知道事情的結局。曉冉俏麗的小臉漲紅,她想讓夏蕭不要踏上那條路,魔道不是路,而是深淵,自從踏入那一刻,便要遭受各路的追殺,就此遁入深處,再也無法回到原先的世界。只有阿燭哭泣着出聲,令夏蕭鼻頭一酸,終於下定了心。
“去吧——”
阿燭不是不知道魔道代表着什麼,可她不想讓夏蕭死。只要活着,便有創造奇蹟的可能,這是夏蕭教會她的道理。而不管夏蕭變成什麼樣,她都會守在他身邊。所以,一切的前提都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繼續述寫故事!
女人撤掉黑氣,夏蕭頓時連落腳點都喪失。他早已感知不到痛覺,他已麻木,將成一具細胞都各自撕裂的慘烈屍體。可在他墜落進那生靈之氣所成的荒獸頭顱時,也如跳進了大湖,汗水與身體相隔離,刀也漂浮在一側。
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止此時的夏蕭吸收生靈之氣,它們被夏蕭勉強張開的嘴吞入,可速度太慢,他微弱的鼻息便被其蠻橫佔據。
一瞬,夏蕭面孔朝天,鼻孔與嘴如湖下三洞,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將其中的水盡數吞食。
世上墜入魔道的人不少,什麼年代都會產生,因爲這是一種極大的誘惑,是一種美味,更會令人上癮!
夏蕭的身體被生靈之氣浸泡,他也敞開肚皮吸收。它們進入他身體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每一處,其中所帶的元氣和先前吸收天地元氣不同,沒有帶給他半點負擔,而是自己融入血肉,開始修補他的傷勢,將其斷開的筋脈連接,令其更加柔韌。
身體的所有傷勢都於其下逐漸恢復,速度驚人,雖說三女難以看到,可女人看在眼裡,那是肉眼可見的不斷恢復。生靈之氣所蘊含的元氣,更是不斷朝夏蕭身體中收斂,自行沉澱於元氣之樹中。
這些事一氣呵成,並未拖沓,夏蕭更沒有半點引導。想必,這便是爲何那麼多人踏上魔道的原因。這樣一來,修行速度快的驚人,而且身上再重的傷勢,都會被生靈之氣修補。
這種神奇的東西,與其浪費,不如利用!
夏蕭雖說還是很累,近乎崩潰的精神力沒有半點好轉,可意識恢復正常,但他並未發現自己產生危險的思想,只是覺得一切正常,自己也沒什麼變化。這和他想的墜入魔道顯然不同,他也徹底明白一些曾經想不通的事。
夏蕭曾在勾龍邦氏見過一個叫虛雲的棠花寺行者,他實力強橫,殺狼妖卻用了先後三次,不是因爲他留情和大意,而是和生靈之氣有關。
生靈之氣是一個人的生命和治癒能力,將其吸納不是簡單的加法,一加一不會等於二且會小於二,但加的夠多,總會突破世人難以瞭解的上限。就像夏蕭此時,身體的逐漸恢復猶如神靈相助,否則這般傷勢,足夠他死好幾次。
夏蕭若再晚上一些,背上靈契之祖的烙印都該發揮作用,開始回收他身體中的元氣。但現在,夏蕭又活過來了,不斷將那大湖般的生靈之氣盡數吸收,緊閉的雙眼,也將睜開。
“很好!”
女人重複幾遍,面甲之下的臉上,終是露出幾絲狡黠的笑容。不管夏蕭懷有多少僥倖,他原先所在的正道,都會令其失望。
看向天邊,他們已突破屏障來了,不過等他們見到夏蕭這番樣子,定震驚而絕望。所謂的拯救蒼生的遠道而來者,無比高尚的預言之子,無論承載他們多少希望,都於這片魔鬼平原墜落漆黑的無盡深淵!
女人奸計得逞,將夏蕭先前施展的最後一道符陣送到他們身邊,和其一同隱匿,藏在暗處。剩下的事,便不用她插手,只要順其而爲,偶爾煽風點火便足夠。但在離開前,他給夏蕭澆了一頭油,只要半點火星便會蓬的一聲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