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派人送了些錢給劉侍郎的妻女,希望她們能夠儘快振作起來。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劉夫人居然用她送的錢買了砒霜。
一碗砒霜下肚,劉夫人帶着女兒奔赴黃泉,死在破舊的小屋中。
當順天府的人趕到現場的時候,人都已經涼透了。
衙役在屍體旁邊找到一封血書。
書信乃劉侍郎的妻子臨終前寫成,她用一百餘字爲丈夫伸冤,表明她的丈夫根本沒有貪贓枉法,更沒有結黨營私,她的丈夫是被人陷害的!
血書被連夜送入宮中。
唐蜜看着面前的血書,上面每個字,都是用鮮血寫成,滿目的驚心。
過了很久,她纔開口:“劉侍郎的妻女呢?”
阿歆:“她們的遺體停放在順天府衙中。”
“把她們厚葬了吧。”
“是。”
阿歆走後,偌大的寢殿之內,只剩下唐蜜一個人。
她看着搖晃的燭火,腦中浮現出劉夫人和她女兒孤苦無依的模樣,隨後又想起秦容對她說的那些話……
這一宿她都沒能睡着。
次日早朝,定國公上疏請奏:“劉侍郎的妻子和女兒於昨日自殺,臨死前留下血書,言明劉侍郎被人冤枉。劉夫人豁出性命爲劉侍郎求得一個公正,令人爲之動容,老臣以爲劉侍郎一案應該重審,請陛下準允!”
唐蜜看向其他人:“你們覺得呢?”
有人站出來:“劉侍郎一案已經蓋棺定論,人證物證確鑿,實無再審的必要!”
立刻有人反駁:“可劉夫人拼上性命也要爲夫伸冤,說明此案另有隱情,若不能徹查到底,如何能對得起死去的劉夫人母女?!”
“朝廷自有朝廷的規矩,要想翻案就得有證據,若是用一封血書就能讓朝廷將已經蓋棺定論的案子翻出來重審,那麼還要國法有何用?!”
“可若是真有冤情,又當如何?!”
“別一口一個冤,想要喊冤就得先拿出證據!”
“不派人去查,又怎麼了能找到證據?!”
……
文武百官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非常熱鬧。
唐蜜坐在高座之上,將這些人的反應看得很清楚,大部分人官員都反對翻案,只有少部分官員支持重審。
那些反對翻案的官員,都是秦容一黨的人。
而支持重審的官員,大都出身士族,本就與秦容有仇,還有少數幾個保守派的老臣。
兩股勢力,涇渭分明。
等到雙方吵得幾乎要打起來時,唐蜜這纔出聲:“行了,都別說了。”
可他們吵得太兇,一個個都面紅耳赤的,誓要跟對方爭個長短,竟是連女帝的聲音都沒聽到。
直到秦容開口:“都給我安靜點兒。”
那些官員們這才閉上嘴。
原本吵鬧不休的朝廷很快就安靜下來。
一個臣子的話,竟然比皇帝還管用。
唐蜜嘆了口氣:“昨晚朕看到這張血書的時候,一整宿都沒能睡得着,朕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浮現出劉侍郎一家的悽慘模樣。你們剛纔說了很多,朕也跟着想了很多,像劉侍郎這樣的案子,每年都會有很多,看起來似乎有冤情,可又找不到確實的證據。正好快到年底了,六部都在進行年終覈算,朕覺得吧,可以順帶把刑部這麼多年來積累的案子,也翻出來重新整理一遍,但凡是存在疑點的案件,全都集中登記造冊,重新開堂審理。”
她的話剛說完,立刻就有許多官員上前一步,七嘴八舌地表示反對。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
“沒有證據就貿然重審,此事若開了先例,以後刑部還怎麼辦事?!”
“臣等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些官員全都是秦容一黨的人,他們站在秦容身後,猶如一隻巨大的手掌,遮住了整個朝堂。
作爲這些官員的首腦,秦容卻不發一言,安靜得像個局外人。
唐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秦參知,你覺得呢?”
秦容微微躬身:“微臣都聽陛下的。”
“嗯,既然秦參知都沒有異議,此事就按照朕剛纔說的去辦,”唐蜜的目光落在定國公身上,“朕知道重審案件,可能會得罪很多人,朝中其他人都太年輕了,怕壓不住場面,只能勞煩您老出面幫這個忙。”
定國公彎腰拱手:“能爲陛下分憂是老臣的榮幸!”
“等刑部把案卷都整理妥當,全都交給定國公過目,由他老人家來重新審查。”
唐蜜說到這裡頓了頓,隨後又看向定國公:“您老年歲已高,那麼多的案卷都要您過目,怕是會累壞您的身子骨,朕想給您找個幫手,您看如何?”
“多謝陛下體諒,老臣感激不盡。”
唐蜜:“傳朕旨意,認命靜安候之子司徒衍爲刑部侍郎,協同定國公辦案。”
“是!”
……
退朝後,許多官員將秦容圍住,爭相議論女帝要重審案件的決定。
“秦參知,若是那些案件全都要重審,肯定會牽連到咱們頭上來,您可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件事情給壓下來。”
“定國公早就看咱們不順眼,他肯定會藉機報復咱們,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秦容微微皺眉:“別說了,此事我心裡有數。”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聖旨被送到靜安候府,司徒衍當天下午就換上官服,進宮謝恩。
唐蜜:“都是熟人,私下裡就不用多禮了,坐下說話吧。”
“多謝陛下。”
司徒衍坐到椅子裡,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人:“我能單獨跟陛下說幾句話嗎?”
唐蜜擺了下手,衆人紛紛退下。
司徒衍往唐蜜所在的方向靠了靠:“陛下特意委任我去重審案件,是希望我幫秦容,還是希望我幫國公爺?”
唐蜜:“我希望你能秉公辦理。”
“那要是查出了對秦容不利的事情,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司徒衍笑了起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次日一大早,司徒衍便去刑部走馬上任,他第一個接手的案子,便是劉侍郎結黨營私一案。
可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司徒衍決定提審劉侍郎的前天晚上,劉侍郎死在了牢獄之中。
當事人一死,此案直接變成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