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毛子沉聲問道:“你爹是哪個?”
“我爹叫徐泉林……”女娃子弱弱地說道。
“徐泉林?”徐毛子喃喃地說道,他似乎在一個一字地揣摩着,就像是把“徐泉林”這三個字給拆開了,跟捻念珠般的,一個個地都摸透了來,然後再把它們又串回到了一起,如此反覆好幾次。
“嗯呢。”女娃子怯怯地點了點頭。
“你爹找翠娥啥事?”徐毛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柔和,可是字字卻讓翠娥有種透心的戰慄。
女娃子咬了咬嘴脣,沉吟了半響,說道:“我爹沒說。”
“哦!”徐毛子機械地應道,他如一隻沾滿鏽跡的圓規般緩緩地轉動着身子,幽幽地望着翠娥悶聲說道,“翠娥,徐泉林喊你!”
目睹了徐毛子和徐泉林閨女徐月月的一番對話,翠娥已是噤若寒蟬。她勉強地擠了絲笑臉說道:“爹,徐泉林能找我有啥事呢。”
“人家閨女來喊你了,你就去吧!”徐毛子斂了斂眼皮說道。
“爹……”翠娥聲如遊絲。
“去吧!”徐毛子瞅了她一眼,沉聲說道。
翠娥膽戰心驚地望了一眼徐毛子,疾步走到女娃子跟前低聲說道:“月月,你趕緊帶弟弟回去,啊!”
女娃子低了低頭,擡頭間,她眼裡已有淚水在盈動,她呆着哭腔說道:“姨,我爹病了!”
翠娥心裡猛地一陣刺痛,她嘴上還是說:“月月,你叫你爹去看病啊,姨也不是醫師啊!”
女娃子強忍着淚水,顫聲說道:“姨,我爹病了,我害怕!”
翠娥頓時啞言。
聽說徐泉林生病了,她心裡又何嘗不着急呢,她巴不得立刻就跑到徐泉林屋裡,看看徐泉林究竟咋樣了?可是當着公公徐毛子的面,她咋能答應呢。雖說公公嘴上是答應着,可是他心裡又是咋個想法,又怎能曉得呢?
徐毛子悶聲不響地抽了一陣子煙,說道:“翠娥,你去看看吧,順道給我瞅瞅老良哥!”
“哎!”翠娥輕聲應着,心裡頭一陣欣喜。
翠娥嘴上應得弱,可是心裡頭卻急着着,她巴不得直接插上翅膀直接飛過去!
女娃子見徐毛子答應了,眼眸子立馬變得靈動而清澈了起來,她欣喜地說道:“謝謝爺爺,爺爺真是個好人!”
女娃子的嘴巧,說出的話卻讓翠娥心裡猛地一驚,她已經聽不得女娃子說出更多的話來,她害怕徐毛子能有啥想法,好在徐毛子聽到女娃子這麼說,臉上舒展了一下,翠娥的心裡才稍稍安慰了些。
從徐毛子屋裡出來的時候,翠娥是挪着碎步走的,直到繞過了清香的屋,翠娥才連奔帶走地一路往徐泉林屋裡趕。
翠娥走得急,都忘了後頭還跟着倆娃子呢,走了好一段路,她才停下腳步來,等着他們跟上來之後,翠娥纔想着問女娃子:“月月,你爹得啥病了啊?”
“不曉得呢。”女娃子應道。
翠娥沒有再問,只是說道:“月月,姨先去你屋裡,你帶着弟弟慢些走。”
女娃子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呢,姨,你先去。”
徐泉林場上顯得越發得敗落,場上稻草垛子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被人扒拉了,一團兒雜草散落了一場子。
廳裡的門虛掩着,翠娥輕輕地推了一把,門便晃晃蕩蕩地開了。
徐泉林睡的那屋,門儘管沒有扣上,翠娥還是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徐泉林有氣無力的聲音。
翠娥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徐泉林躺在鋪上,眼睛也沒有睜地說道:“月兒,你上哪去了?給我倒碗水來喝了。”
幾天不見了,徐泉林又瘦上了一圈,他病懨懨的樣子像極了一顆風乾的柴草。
翠娥心裡一陣苦澀,喉嚨就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她張了張嘴,卻沒有吭出聲兒來。
“月兒,你沒聽見嗎?給我倒碗水。”徐泉林說着,便有氣無力地睜開了眼,與翠娥眼神觸碰的霎那間,他無神的眼睛又了點神色,“翠娥妹,你咋來了啊?”
翠娥強抑着難過,說道:“聽月月說你病了,過來看看你。你這是咋的了?”翠娥的眼神裡滿是關心。
“呵,沒事,就是發熱了。月月這娃子咋這麼不懂事呢,去勞煩你!”福生說道。
翠娥聽他說這話,心裡便有些不是滋味,月月不是說,是他讓自己去喊自己的麼?不過她嘴上還是說:“沒啥事,這能有啥勞煩的。”
徐泉林眨了眨眼睛,他乾燥的嘴脣幾乎都看不到一絲血色。
“泉林哥,我給你倒水去!”翠娥說着。
“翠娥妹,不勞煩你了!”徐泉林面無血色地笑了笑。
翠娥定定地望了他一眼,柔聲說道:“你先等着,我給你倒去!”
一碗水落了肚,徐泉林看起來也精神了些,他堅持着坐起了身,對着翠娥笑了笑說道:“翠娥妹,真是難爲你了!”
“莫說這樣的話了!”翠娥突然漲紅着臉,尖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