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糧油的隊伍排得老長老長的,從曬場頭一直排到了曬場尾,大夥兒個個都喜滋滋的。
“哎,你說村長這回給咱發糧油,是不是有啥喜事哩?”幾個人私下裡又嘀咕了起來。
“誰曉得哩?”
“哎,你說這事會不會和玲珍有關係?”
“你說哩?”
“哎,你這人咋這樣哩?我問你哩!”
“我不曉得!”
“去,去,去!跟你這人說話真沒勁!”
“嘿嘿,我只要能領着糧油就成,不勞別人的神!”(不老神:不操心。)
“嘿,你瞧他!還真能裝哩?我咱私底下說說,有麼個關係?我看啊,我這要是真說啥了,他八成就給我抖露出去了不可!”
“哎,你這人咋說話的啊?”
“哎,我說你們兩個少說幾句,行麼?村長坐在上頭了,這要是讓他給聽見了,我看你們怎麼收拾?!”
兩個人被另外一個人這麼一說,趕忙閉了嘴,只是兩雙眼睛互相狠狠地瞪了一眼,恨不得要把對方給整個兒吞下去似的。
兩個人領糧油的熱情自然也不會因爲剛纔的一番鬥嘴而銳減。兩個人依然伸長着脖子擠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中。
這倒也是!靈水嶺裡頭開大會發糧油,哪個人能不振奮的?
雖說靈水嶺裡菜籽年年收成好,榨的菜油也多,但是真正捨得大勺大舀地用油的人家沒有幾戶。
除了徐毛子屋裡頭,清香屋裡頭,貌似找不出幾戶人了!
說到這用油最省的那應該就是花嬸屋裡頭了!花嬸雖說老伴過世得早,一個人拉扯着兒子長大。可如今兒子在城裡頭做生意,賺了不少錢。所以她屋裡顯然不是嶺裡頭最寒磣的那戶,可是花嬸就是好省。
花嬸怎麼個省法呢?就拿花嬸做菜來說吧,她要是買了個斤把子肉,她就會把那皮從肉上線下來,肉給剁碎了來,
直接下了鍋,熬出油來,然後剩下的肉渣滓就就着青菜啥的煮上一大鍋子,夠她娘倆吃上好幾日。
至於那線下來的豬皮,花嬸就在每一次做菜的時候,把豬皮在鍋底蹭上幾圈,讓鍋底沾上點油光,就直接把菜倒進鍋裡直接翻炒,然後起鍋,就算是做成了一道菜了。
雖說花嬸做菜用豬皮蹭鍋底當豬油使的事情,那也只是以前的事情,但是如今花嬸依然是個不捨得下太多油的人的。菜裡頭油不多,這也不單單是花嬸屋裡的事情,靈水嶺裡頭的人家基本上都是這樣。
滿滿一大盤子的青菜,堆上堆下的菜,嚼在嘴裡更多是一股子清水的味道,沒有啥味道。所以說村長這回給大夥兒發糧油,這壓根就是給大夥補營養來了,大夥兒怎能不樂哩?
第一個領着糧油的九英,心裡樂着,嘴巴也一直沒有閒着。
她把糧油壺夾在腋下,站在村長徐光華的桌子旁,笑着問他:“光華,你給大夥發糧油,那不是花了好多錢麼?”
徐光華正瞅着手中的稿子,聽她說這話,便把稿子放了下來,笑着說道:“沒花多少錢,只要大夥兒高興就好!”
“光華,就衝你這話,姐就……就……哦,對了,就擁護你!”九英說道。
她這一番話倒是惹得站在一旁的徐懷林一陣樂,便打趣道:“我說九英啊,你思想覺悟還挺高的,還曉得要擁護村長的領導哩!嘿嘿……”
“哎,懷林,你笑個啥哩?咱在嶺口裡活了這麼大歲數,哪會碰到大隊給咱發東西哩?還不就是這麼一次!村長這麼爲咱大夥着想,咱不聽他的,咱還有良心麼?”九英瞪着眼睛,伸着脖子,一副正義凌然的樣子,立馬把徐懷林給“吃”住了!惹得徐懷林在旁邊只好理虧似地乾笑。
九英這回得到了好處,整個人都變了似的,她都像是徐光華的一張嘴似的,開口閉口都說着徐光華的好,徐光華在她嘴裡就像是一個寶似的,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發出金燦燦的光,閃得人都睜不了眼。這個渾身都像是長着嘴的女人,頭天還在河道旁邊,咬牙切齒地說着徐光華和玲珍在被窩裡的頭的那些事兒,似乎徐光華和玲珍真有那事,她又真的見過似的。
不過一個女人倒是徐光華髮糧油這事情,從頭至尾都是嗤之以鼻的。
在她眼裡,九英就是那無根無基的牆頭草,風往哪頭吹,就往哪頭倒!
可是她不一樣,她覺得自個心裡頭蕩清的,她覺得徐光華這樣的做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還不是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