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水嶺的上空又飄起了嫋嫋的炊煙,這個村莊的人們歷來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的規矩。
日頭落了山,昏黃的燈光便把村村戶戶都照亮,大米與柴草的芳香迷茫着整個嶺子,撩動着每一個人的食慾,連落在枝頭的鳥兒,似乎也被這香味吸引,發出眷戀般的鳴叫……
“毛叔,還在吃飯呢?”徐毛子屋裡來了人,這個人人未至,而聲先聞。
“是啊!九英你咋來了呢?吃飯了麼?”徐毛子聽到喊聲,便放下了碗筷,禮貌地問道。
“哦,已經吃過了!”九英笑着說着,坐在了面對着徐毛子的椅子上,“毛叔,你吃飯吧!”
“嗯呢。”徐毛子拿起了碗筷往嘴裡扒了幾口飯。
一旁,翠娥正往狗蛋嘴裡喂着飯。
九英摸了摸狗蛋的頭,笑着說道:“狗蛋,乖,喊姨!”
狗蛋怯怯地看着她,嘴裡嚼着飯,卻沒有出聲。
“狗蛋,喊姨哩?!”九英依然滿臉掛笑。
狗蛋突然撇起了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哎喲,咋個回事哩?咋叫你喊姨,卻哭起來了哩?”九英笑着說道,笑顯得有些僵硬。
一旁的翠娥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着說道:“這娃子念生,對不住了!”說着她便把狗蛋摟在了懷裡的,拍了拍他的背哄着他。
“天天都能在嶺子裡頭,都能見着的,咋就生哩?”九英看了她一眼,話中有話地說道。
徐毛子咳嗽了一聲說道:“娃子膽子小,莫怪!”
九英連忙陪笑着說道:“毛叔,你咋這麼說呢?我咋還能跟娃子較真的哩?”
徐毛子放下了碗筷,碗裡頭還有大半碗飯,他點燃了菸斗,抽了一口,問道:“九英,你來有事麼?”
“哦,沒……沒啥事,就是過來坐坐!”九英笑着說道。
“哦。”徐毛子沉悶地應道。
狗蛋在翠娥安撫下已經沒有再哭了,竈房裡頭顯得有些安靜。在這個小竈房裡頭,這個從別屋裡來的女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多餘,可是她似乎在努力地讓自己融入這個空間裡,讓自己的存在顯得必然。
“翠娥,最近沒怎麼在水塘子邊看到你哩?”九英問道。
“衣服不多,在自個屋裡洗的。”翠娥應道。
“哦,我說咋沒見着你哩!”九英說道。
翠娥笑了笑,沒有出聲。
“官生哩?”
“到外頭耍去了!”
“哦,出去耍耍挺好!”
兩個女人之間的這一番對白,就像是清湯對着白開水寡淡無味,沒有技術含量;又像是電視節目裡插入的賣狗皮膏藥的廣告般,讓人覺得乏味而提不起半點興致。
顯然九英的這個嘗試並沒有達到她所預想的效果,氛圍依然是如先前一樣沉悶。她的努力無非就像是往一潭死水裡頭丟進了一小塊石頭,石頭濺起的水花,泛着黃,泛着綠,卻泛不起一絲半毫的生氣!
“九英,你和翠娥聊着,我出去走走!”徐毛子突然起了身,淡淡地對着九英笑着說道。
“哎,毛叔……”九英急忙喊道。
“嗯?!有事?”徐毛子身子如圓規般緩緩地劃了個弧度,問道。
“嗯呢。”九英尷尬地笑着點了頭。這個女人從一進門都在努力地把自己裝扮成只是過來串串門,聊聊家常這麼簡單的人,此時就像是紙糊的燈籠,遇到了火,一“舔”即破。如今到了這個份上,她的一切僞裝都顯得徒然而可笑了!
“啥事?”徐毛子狐疑地問道,那雙曾經冒着村書記智慧的眼睛此時開始急劇收縮,漾起了一層略顯模糊的物質。
“嘿嘿,也沒啥事,就是問問您水塘子的事!”九英陪笑着說道。
“水塘子?咋着了?”徐毛子皺着眉頭問道。
九英瞅了瞅翠娥,看着徐毛子笑着問道:“毛叔,水塘子,你是咋打算的哩?”
“咋打算?不是三戶人家一起伺弄麼?”徐毛子問道。
“嘿嘿,這個我曉得!”九英笑着問道,“你和翠娥一起伺弄?”
“翠娥哪能伺弄水塘子的,要帶娃子!”徐毛子說道。
“毛叔,那官生幫着您?”九英問道。
“嗯呢,能使喚就使喚。”徐毛子迴應地很淡漠。
“呵呵,官生好歹也有一把力氣的,倒也是個好幫手!”九英說這話,顯得有些違心。因爲從頭至尾,她都沒有把官生算一個勞動力!
徐毛子笑了,依然笑得很淡!
“毛叔,你也沒個人幫着手的,那身子骨能吃得消麼?”九英問道。
徐毛子望了她一眼,說道:“過段日子,福生就回來了,他幫着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