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拉斯!……這……!!”
北宸一開門就愣住了。
整個房間一片狼藉,幾乎所有能破壞的東西都被破壞了,桌椅、器皿、櫃子、沙發、牀……所有的室內擺設全部化成了看不清本來面貌的殘渣,破敗地躺在室內的地板上,牆上和地面都有這被什麼燒焦的痕跡──多半是星靈炮吧──而在這混亂之中,阿特拉斯解除了僞裝,露出了原本的面貌站在原地不停地喘著粗氣,雙眼紅得可怕,背後的骨架也凝聚出星靈翼,扇出了陣陣風壓。
“快關門!他似乎在星災開始前就佈下了什麼保護措施能防止外界感應到他的星靈力!被別人看到房間裡的情形就糟了!”
笑罌低聲厲喝著,最後進門的朧雲立即反手將門關上。
“阿特拉斯,你沒事吧──”
北宸剛想上前,卻被黑禍和素劫一邊一個拉住了。
“小泥鰍,你瘋了,現在是星災之夜,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對啊,你沒看見這房間都被他弄成什麼樣了嗎?!”
“所以我纔要過去啊!”
北宸緊擰著眉頭,動作緩慢卻又堅定地掙開了黑禍和素劫。
“你們想,如果他真的無法剋制自己的話,那這附近應該是滿地屍體了吧?但是現在遭殃的只是一個房間,說明阿特拉斯還是有理智在的!更何況,我答應過星災之夜陪在他身邊,所以這種時候,我可不能逃避!”
“那萬一……”
“去吧。我看著呢。”
西風面無表情地插嘴,手中的狙擊槍正對著阿特拉斯。
“他有什麼異動我就開火。”
“嗯。”
對西風投去了個感謝的眼神,北宸一步步靠向阿特拉斯。
“……唔……啊……”
阿特拉斯察覺到有人靠近,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聲,聽起來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隱忍而又痛苦。
“阿特拉斯,還能認出我來嗎?我是北宸。”
“……”
阿特拉斯那刺目的紅眼掃過北宸的面頰,然後機械瞳孔猛地一縮。
“北、宸。”
他喘著氣,搖搖晃晃地向北宸走去。
“北、宸……回來了、嗎。……是來陪、我的嗎。”
“是的。抱歉,我食言了……我來遲了。”
見他痛苦地喘氣的樣子,北宸心中一陣不忍,上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身軀──頓時,滾燙到可怕的體溫傳了過來,嚇得北宸幾乎要跳起來。
“怎麼會這麼熱……阿特拉斯,需要水嗎?!”
“……需要。水和食物……都需要……”
“給。”
大概是因爲先前已經發生過同樣的情況吧,笑罌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個水壺和一大袋像是乾糧的食物,見此,素劫立即配合地從空間內拿出了一張費因海姆的……麻將桌。看見這突兀的傢俱出現在這種地方,哪怕情況嚴肅,北宸還是不由得抽了一下嘴角。
朧雲,你到底帶了多少毫無意義的東西回來啊?!
食物和水一出現,阿特拉斯便兇猛地撲了上去,完全沒有形象、和野獸似的撕扯吞嚥起來……幾乎連五分鍾都不到,一桌子的食物就被風捲殘雲地消滅光了。
“看樣子和月震之夜一樣,星災之夜,附身月使在能力提升的同時,慾望也被最大化了吧,食慾、破壞慾、殺戮欲,說不定還有……”
笑罌嘴角勾出了興味而陰冷的笑容,半眯著眼睛看著稍稍平靜下來的阿特拉斯。
北宸站在阿特拉斯的身邊,生怕他被噎到似的順著他的背輕拍著,但此時的阿特拉斯顯然已經無法判斷這些了,他一邊用力咬著呀,一邊突然用力一把將北宸拉進懷裡,然後用力一拍翅膀!
“唔!”
“糟糕!”
“西風!”
“嘖!”
一時間,屋內衆人都在心中暗道不妙,但就算是西風,在那陣勁風揚起的漫天的屋內擺設的殘渣中也無法瞄準對方,也怕胡亂射擊會誤傷北宸,就在這躊躇的幾秒過後,等到勁風消去,屋內已經失去的北宸和阿特拉斯的蹤影。
“該死──!”
黑禍狠狠一捶牆轉身開門打算追人,但素劫拉住了他,然後開啓了心靈溝通頻道。
『小泥鰍,能聽到嗎?!你們現在在哪?!』
『啊,對哦!我竟然忘記了這個……喂,小泥鰍,快召喚我們!』
『呃……』
心靈溝通頻道響起了北宸有些不在狀況中的聲音。
『我現在在半空,把你們召喚過來你們會不會摔死?』
『黑禍和素劫或許不會有問題,不過我不經摔,』西風平靜地插嘴,『召喚不是最終解決方法,召喚過去他也能再次甩掉我們,向北宸,讓他送你回來,如果他還能溝通的話。』
北宸沈默了幾秒。
『阿特拉斯說有事想和我單獨談,大概六小時後返回。我看他現在神智還清醒著,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喂喂,現在這種情況他會做出什麼來可是沒辦法保證的啊!』
『小泥鰍你好歹有點防備心吧!』
『可是……他不知怎麼的這次尤其固執──可能他真的有想和我說的呢?』
北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大概是阿特拉斯反覆拜託她了吧。
西風瞟了一眼黑禍和素劫因爲焦急而氣急敗壞的臉,好笑地輕哼了一聲。
『那就讓他留在心靈溝通和遠距離召喚都能生效的範圍內,這是我們的底線。別顧此失彼,黑禍和素劫的心情你好歹也照顧一下。』
『……對不起。』
北宸的聲音一下子低了好幾度,聽起來似乎在內疚和自責,聞言,雙子立即同時對西風丟去了一個眼刀。
『別聽風紀大媽胡說!小泥鰍,我們還沒這麼脆弱啦,只要安全我們不會限制你的行動的。』
『……你說誰風紀大媽?』
『還有誰,當然是西風大媽你了!小泥鰍,注意安全,有什麼問題立即召喚我們啊!』
『……嗯,好的。阿特拉斯停下來了,先不說了哦。』
掐斷對話時北宸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悶悶的,這讓黑禍和素劫兩人心裡一下子變得微妙得不得了──一方面心疼她的低落,一方面又爲她還是很重視他們的感受而感到沾沾自喜。而直言不諱而捱了無數眼刀的西風則是面無表情的翻了個白眼,從空間中拿出了一把掃把,開始掃地。
“……”黑禍立即猛抽嘴角,“爲什麼你的儲物空間裡會放著這麼家居的東西。”
“防止遇到這種情況而沒有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西風理所當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房間掃出了一個乾淨的小角落,席地而坐開始閉目養神了。
素劫歪著嘴顫抖著手指指著他,環視著其他人:
“吶我說,……沒有人和我一樣覺得這種選擇性潔癖……超級欠揍的嗎?!”
“……還能吐槽就說明小宸不是很危險了。”
朧雲哈哈一笑,也不管斷成兩半的沙發上到處都是木屑,便一屁股捱了上去。
“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是覺得阿特拉斯那個很懂事的小鬼不會惹什麼事出來啦。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那羅迦橫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一臉糾結的素劫:
“看到這個髒兮兮的、這種沙發都坐得下去的大個子,現在你還覺得選擇性潔癖很可惡嗎?”
“……果然對比產生美啊。”
“喂喂不要以爲我神經大條點就隨便對我進行攻擊啊!我的心也是會受傷的!這哪裡是髒兮兮!這分明是男子漢的不拘小節吧?!”
朧雲在沙發中哭笑不得地回嘴,但是隻收到三個白眼,還有西風超級欠揍的輕蔑一瞥。
“不過,”
一直沈默著觀察事態的辜銀嶽突然盯著笑罌開口了,
“你剛纔沒說完的是什麼。和戰器一樣被無限放大欲望的附身月使,在星災之夜除了食慾、破壞慾、殺戮欲會增強,還有……什麼?”
笑罌雙手抱胸勾魂地一笑。
“你不是也猜到了嗎?何必借我的口說出來。────好吧,我也知道你這種類型說不出口──沒錯,我猜,性慾也會大大增強呢,所以說,故意把北宸擄走單獨相處,又沒有惡意的話,只剩下那種事了吧?”
笑罌話音一落,屋內剛有些輕快的氣氛立即一掃而空,黑禍和素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猙獰扭曲,甚至帶著巨大的憤怒。
“你們這麼激動做什麼?”笑罌好笑地一歪頭,“搶不到頭籌惱羞成怒了?”
“……不,不是。”
黑禍的聲音變得溫度極低,還帶上了一點嘶啞。
“其實我們並不在乎小泥鰍──北宸她有沒有過男人。畢竟,我和我老弟也不是什麼乾淨的貨色,我們以前是做短工的──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屋內安靜了幾秒。
素劫嘲諷地抽了下嘴角:“如果讓我們搶到頭籌,我們反倒會覺得極有罪惡感呢。但是……”
他吸了一口氣,眼神晦暗下來。
“這種話不能在她面前說,但是現在,我確實是這麼覺得的──向影做了讓我和老弟無法原諒的事,兄弟失格,搭檔失格,朋友也失格。我和老弟本來都已經默認有什麼好處,讓他先佔也無所謂,甚至──他作爲我們認可的兄弟,如果有外人來搶,我們會幫著他捍衛他該有的利益。”
“但他……讓我們失望了。如此草率地放棄了自己,如此自私地擅自解脫,不僅傷害了我們共同的主人,也傷害了作爲兄弟的我們的心情,所以我們──不再打算謙讓。”
素劫說完,黑禍卻煩躁地捏捏眉心跟著開口了。
“但即使如此,他才離開沒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還是無法接受北宸和他之外的人發生關係。”
“這只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笑罌低下頭玩起自己一縷頭髮。
“你們怎麼知道北宸就一定非向影不可呢,我看她對阿特拉斯也挺好的啊。”
“即使有好感,她也不會認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性事的,我敢保證。”
黑禍果斷地這麼說著,然後和素劫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否則,她就不是我們的主人向北宸了。”
屋內再次安靜了幾秒,只有西風發出了冷淡的笑聲。
“那個,”朧雲舉起手,乾笑了一聲,“雖然很煞風景,但是我還是想插個嘴……你們啪啦啪啦想得這麼遠……但是我想先確認一下,阿特拉斯他是附身月使吧?他真的有那東西嗎?──我是說……呃,和人類還有戰器男性一樣,用來磨刃的──”
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的眼神都漂移了一下。
西風首先面無表情地開口。
“至少從外表上看,是男性。”
“呀這個還不能確認吧……”黑禍帶著僥倖的笑容開口了。“最好是無性人!那樣小泥鰍就安全了!”
“咳咳,……我想是有的吧,雖然裸體的時候他身上依舊覆蓋著甲殼沒錯。”
笑罌臉上出現了可疑的紅暈,似乎是不怎麼習慣談論這種問題,但又想要極力掩飾似的,勉強自己保持平靜的神色加入到談話中來。
“問題是,他下半身重要部位被甲殼蓋著吧!誰知道那甲殼下面是不是真的有東西!”素劫豪氣凜然地一握拳:“萬一什麼都沒有呢?!萬一那個甲殼只是真理之門什麼的──”
“呀真理之門長在那種地方也太猥瑣了吧?!我瞭解你們的心情但是這種說法太不靠譜了!我看秘密兵器差不多──”
朧雲還沒說完就被那羅迦打斷了。
“……秘密兵器長在那種地方比真理之門更猥瑣吧。你腦子裡的渣渣還敢更多一點嗎?”
“就算甲殼下面沒有……但也不能保證其他地方沒有吧?”
笑罌眼神漂移地加上了一句,立即被衆人回以驚悚的眼神。
“長在其他地方的話,那還能叫【嗶】嗎?!沒這麼獵奇吧?!”
“誰知道!他身上本來就有很多我們沒有的部件吧!角、翅膀!尾巴!!”
“糟糕!!────尾巴!對了,他有尾巴啊!”
“該死……早知道剛纔就讓西風一槍打斷他的尾巴了!”
“對啊,順便一槍崩掉真理之門更好!”
“夠了!”
保守主義的辜銀嶽總算是聽不下去了,狼眼帶著兇光殺得屋內衆人氣焰頓時短了一截。
“北宸是未出閣的姑娘,在和人拜堂成親前,我相信她不會和任何人行周公禮的,這點信任都不給的話,枉爲她的親友和戰器!”
“……我,我很謝謝你這麼信任我家主人,”
黑禍再次抽著嘴角。
“……但是你這觀念是多少年前的啊,銀嶽老兄……”
“別把你們的放蕩拿時代來做藉口!該遵守的東西,幾千年之後還是該遵守!”
辜銀嶽冷聲低喝著,黑禍不由得撇撇嘴撓撓頭──確實,對北宸來說,辜銀嶽的觀念和她更接近吧。
“感謝你讓這噁心的話題告一段落。辜銀嶽閣下。”
西風面無表情在那乾淨的小角落中擡頭,面帶嘲諷地掃視過眼前幾人。
“我倒是很好奇,原來在一個地方只剩下同性別生物的時候,話題就會容易向著沒有下限的地方跑這個定律──似乎是真的呢。”
素劫有些不服氣地聳聳肩。
“切,這纔是男人的浪漫啊……西風大媽又開始了。”
砰!
一片狼藉的屋子上空,響起了一聲似乎是帶著怒氣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