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呼吸驟停,繼而倏然一喘。
氣息雖然重新通了,可是此前扯着脖子跟皇帝辯白的勇氣卻都無聲無息地散盡了去。
皇帝輕輕閉上眼,彷彿是在回憶當年的舊事,也彷彿是根本不想睜開眼看見此時跪在面前的皇后。
“皇考駕崩之後,朕爲皇考守孝二十七個月。在這二十七個月之中,儘管朕爲新帝,卻也在守孝期間不修葺舊宮。宮內一切彩畫修繕全都停工,是待守孝期滿之後方恢復。而那會子也正好是你從儲秀宮搬到了長春宮的時候。”
“彼時朕剛登基,前朝國務繁忙,便將後宮彩畫修繕一事全權交給皇后去辦。若此,那儲秀宮裡後換了什麼樣的朱漆、彩畫,都唯有皇后最清楚。”
“不僅儲秀宮裡的修繕彩畫,便是她宮裡一應的鋪宮用品,同樣都是皇后一手負責的。她的茶杯茶壺、藥罐炭爐,同樣都是皇后會同內務府,一樣一樣清點完了,送進她宮裡去的。”
皇后膝蓋一軟,實在撐不住了身子的分量,這便打斜跌坐在地。
“皇上說什麼?妾身怎麼越聽越聽不明白了?”
皇帝一聲冷笑:“聽不明白了麼?朕便解釋給你聽:乾隆元年,朕詔封包衣出身的漢姓女慧賢爲貴妃。那會子別說古黛難以接受,事實上就連皇后你,也同樣無法接受吧?”
“詔封完畢,朕又召郎世寧替咱們畫像。你與朕自然是穿明黃入畫,可是朕也同樣叫慧賢穿了明黃……後來的畫像上便出現了你與慧賢面貌上不可思議的難分彼此,就連你們的穿着也十分相似。皇后,便是在那一刻,你心下對慧賢便更有了恨意去了吧?”
“乾隆二年十二月冊封禮,朕給了慧賢跟你幾乎相同的待遇,命婦們進宮向你行禮之餘,也要到貴妃宮中,向慧賢行禮……那一刻,你心下對慧賢的厭恨,便更多了一層吧?”
皇后一聲低喘:“皇上!妾身怎會記恨慧賢?潛邸那些年的相伴,妾身早已與慧賢情同姐妹!妾身向皇上討那個‘賢’做諡號,又何嘗不是與慧賢姐妹一心……?”
皇帝輕輕笑着,卻搖了搖頭。
“自朕登基之後,明明給了慧賢那麼多優待去。按說慧賢怎麼也該心情大好,縱使不能病症痊癒,可也應該有所好轉。可是事實上,慧賢非但沒有好轉,反倒那病日沉一日了去!”
“起初朕也沒多想,更是因爲朕那之前從來都不願意懷疑到皇后你去!直到……慧賢薨逝。朕心痛難平,情知對不起慧賢,這纔想到要從她宮裡細查。”
“皇后……你猜朕在她寢殿的那些彩畫,以及她素常煎藥的炭爐子裡,都查到了什麼?”
皇后緊咬牙關,額角涔涔汗下,卻再說不出話來。
皇帝喟然一嘆:“丹砂,丹砂!”
皇后緊閉雙眼,乾啞地嘗試再辯解:“……丹砂?皇上,這宮裡的彩畫,哪裡的紅色裡缺少得了丹砂?還有她的藥罐子、炭爐子,上頭所塗的染料裡,哪一個原本不加丹砂?況且……慧賢常年吃藥,她的藥裡同樣也含有丹砂!”
“你說的沒錯!”皇帝冷笑:“就是因爲缺少不了,故此你纔不怕被人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