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婉兮倒真是睡踏實了。
原以爲睡了這麼些天,這晚上本該睡不着的來着。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好些天沒好好吃飯,昨晚上那碗粥喝香了,肚子裡有了墊底兒,這便睡得踏實了。
次日一早醒來,婉兮躺着沒動,只挑開眼簾,悄然望了望那還擱在炕几上的粥碗。
空的,颳得可乾淨了。
她耳邊現在還有那瓷勺兒刮瓷碗發出的那種動靜兒,她當時連後脖頸都快聽得哆嗦起來了。
這碗便是小時候額娘說過的那種“用過了卻不用刷了的碗”吧?
這樣想來,終是忍不住莞爾。
這纔開嗓叫人,吩咐起身兒。
玉蕤聞聲連忙衝進來,衝到炕邊兒,還沒顧得上跟婉兮說話,眼睛先瞟了那粥碗一眼。
婉兮垂下頭去,就當沒看見。
玉蕤收回心神來,還是歡喜得直低聲叫,“主子這都在炕上躺了多少天了。今兒竟想起身兒下炕了,這病怕是已好了!”
婉兮輕嘆一聲,“原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覺着累。我額娘說過,若是累啊,那就悶頭好好睡一覺。這世上原沒有什麼能比好好睡一覺更好的。”
玉蕤便也點頭,自己扶着婉兮起來,也揚聲叫在門檻外伺候的玉蟬,叫請玉葉和玉函都過來。
梳洗完畢,等着早膳的當兒,婉兮還是叫玉蕤扶着,走到院子裡去轉了一圈兒。
前殿、後殿中間隔着卡子牆,分成兩個相對獨立的院兒,她便也前前後後都看了。
最後停在朝着養心殿方向的院牆邊兒,指着那牆上搭着的梯子問,“這豎起來個梯子,算是什麼?”
毛團兒趕緊上前笑嘻嘻答,“還不是昨兒奴才說嘴,說怕二又飛不過去,奴才爬牆頭上弄個彈弓給射過去也好。奴才說得威武,可是奴才自己可爬不上牆頭去,這不就豎個梯子麼?”
婉兮轉身兒往回走,輕哼一聲道,“撤了!”
回到殿內,早膳已經預備好了。
婉兮打開食盒瞟了一眼,見正是最清口的白粥,配醬蘿蔔塊兒。
蘿蔔塊兒做得十分地道,一看就是先蒸過,然後才下油鍋炒的。炒的手法也十分老道,叫那醬蘿蔔塊兒過了油,上頭卻又沒掛着油,看着不膩,哪怕便是直接都泡到粥裡去,也浮不起油星兒來,最是淡爽不過。
婉兮便笑了,輕哼道,“這功夫的厲害,就在下油鍋炒之前先上屜蒸過一遍。蘿蔔的紋理就給蒸開了,下油鍋炒去,那油就也都滲進蘿蔔的紋理去,被蘿蔔給涵住了。吃進嘴裡有油香,卻又不膩得慌。”
玉函忙含笑道,“那是膳房的大廚們費心了。”
婉兮卻將托盤給推開,“叫去吧。”
玉函和玉葉便都傻了。
“主子不是還說做得好麼?看樣兒就能好吃。張嘴好歹嚐嚐,別這麼筷子都不動就叫撤了呀!那人家御廚師傅的功夫,豈不白費了!”
婉兮不着痕跡只瞟了玉蕤一眼。
玉蕤沒跟着玉函和玉葉一起勸。
婉兮便輕哼一聲,“總之,叫去吧。再好的,我也不稀罕。這口兒就算是我想吃的,可我自己也會做。我自己待會兒,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