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瞟着皇帝的反應,瞧見皇帝咬脣不言,心內便是悄然一喜。
她知道,她的法子必定是最接近要害了,故此皇上纔會如此猶豫。
她便故意長嘆一聲,“皇上既然已經選定了額駙,卻不公佈,便必定是有皇上自己的安排。皇上便是連奴才,也是不能告訴的。奴才明白皇上這都是大局爲重,奴才不該纏着皇上問個沒完。”
“奴才叫皇上爲難了……”
婉兮說着起身,便請雙腿安。
“奴才不擾着皇上了。奴才伺候皇上用膳畢,奴才告退。”
她又主動告退!
皇帝惱了,倏然伸手,一把將她給扯回來。
“瞧你這模樣兒!分明是在說爺小氣呢!”
婉兮也不抗拒,順勢依偎進他懷裡去,唧唧咕咕笑着坐在他膝頭。
仰首,用力盯住他的眼。
“爺就告訴奴才吧,究竟是哪一年?”
皇帝無奈地哼了一聲,“……那年,四公主四歲。”
婉兮張了張嘴,心說,四歲就指婚了?
卻還是追問,“週歲?”
皇帝瞪她一眼,“……虛歲!”
婉兮還沒顧上推算年份,心下倒先是一酸。
虛歲四歲,也就是說,週歲才三歲呀。
三歲的小公主,便指給了人家。都不知道那家的孩子長大了是不是個人才,不知道四公主跟那小額駙會不會兩情相悅,就這麼……指定了她將來的一輩子。
若長大了不喜歡,怎麼辦?
若那額駙長大了才發現腿腳什麼的不利索怎麼辦啊!
……這還是皇上本生的公主呢,竟都這樣早就指婚。
婉兮忍不住垂下頭去嘀咕了一聲,“爺好狠心。”
就如和敬公主似的,縱爲嫡出固倫公主,嫁過去這幾年了還無所出;倒是額駙跟小妾另有子女……怎會是相愛的?
皇帝凝着婉兮,半晌輕嘆一聲,伸手過來撫了撫她發頂。
婉兮卻給閃躲開,撅了嘴不說話。
這會子猜什麼謎底倒不要緊了,她只覺心下堵得慌。
皇帝輕嘆一聲,“你心疼公主,怎不心疼爺呢?公主是指婚,爺自己就不是被皇考指婚了麼?”
“爺潛邸裡的人,哪個不是皇考在秀女引見時,選定了便直接指給爺的?爺沒見過,也容不得爺喜不喜歡。”
婉兮垂下頭去,就是搖頭,“……爺既然自己都不喜歡,便該想法子,不應該這樣。”
皇帝笑了,將她攏回來,卻是無奈。
“爺是天子,但是爺卻也不能推翻了祖宗家法。這是數千年來的老規矩,早已根治入宗法、人心,爺動不了。”
婉兮推開皇帝,還是頑固地坐回自己的小杌子上去。
“總之,爺得想法子……奴才不忍心。”
皇帝望着這樣的婉兮,無奈,卻又心疼。
他當初將和敬指給科爾沁蒙古,孝賢皇后身爲親生母親,明知道三額駙並非嫡出,女兒嫁過去委屈,卻也沒說過一個“不”字。孝賢完美演繹了一個皇后、一個深明大義的母親的角色。
可是眼前這個小人兒,明明還不是她親生的孩子,甚至純貴妃跟她之間也有齟齬,她卻肯爲了四公主,這樣與他耍了小性子。
她都極少爲她自己耍小性子,卻肯爲了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