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晉怨恨篆香了。”
玉壺垂下頭去,“人同此心。我也是女子,我明白九福晉這會子的心情。若換了我是九福晉,我也會心生怨懟吧。”
蘭佩轉開頭去,“篆香雖然沒有名分,可是她的身份是早就定下的。她是老爺和太太指給九爺的通房丫頭……她在九爺身邊服侍這些年,已是擔了這樣的名聲去。”
“我自己家裡,好歹家世也從不比傅家低微,故此我從小見着我的叔叔、哥哥們也同樣是娶親之前,家裡先給擺進房裡幾個通房的大丫頭……這樣的事兒我見慣了,我也知道這不是篆香自己決定的,所以我能接受,我沒那麼小心眼兒。”
“我從本心裡,雖說也不願意叫九爺再多一個人,但是篆香是在我嫁進來之前就有的……我寧願是她,也不願是再進一個外人來。我已與她開誠佈公,可是她卻不願意……結果回來還是如此。小嫂子,你說我該怎樣想?”
玉壺淡淡點頭,眼前浮現起方纔與篆香那一番傾談。
“……篆姑娘五月回京,算到今日我已與篆姑娘合住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來,我沒見篆姑娘因爲這孩子的到來,而又半點喜色;我看見的,反倒都是篆姑娘的憂心忡忡。”
“篆姑娘小心護着自己的孩子,這我都明白;可是好歹篆姑娘在關起這書房的院門來,私下裡總該流露出喜色來的纔是……我自己也是傅家人,我明白篆姑娘這些年對九爺是真心的傾慕,故此有了九爺的孩子,理應高興纔是。可是篆姑娘怎麼會反倒……?”
篆香死死咬住嘴脣,明豔動人的一張臉上,涌起了羞愧和悵惘。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姑姑。”
篆香轉開頭去,一雙眼凜冽卻自生姿。
“沒錯,我不光是沒臉見嫡福晉,我甚至……也沒臉見自己。”
那會子,朝陽若輕塵,呼啦一下子在書房騰躍起來,彌散在了半空裡。
“……南巡出行前,嫡福晉問我願不願意回來就開了臉,正式收房。我說我不願意,我說我不想用自己這個身份來約束九爺——除非是九爺自己願意。”
“可是我回來,還是有了孩子。我無顏見福晉,我甚至無顏見當日那個心意堅定的我自己。”
玉壺那一刻也是怔住,眼前只見金沙飛舞,轉瞬便簌簌俱下。
“……難道九爺他,不是對你鍾情,纔給了你這個孩子?”
玉壺輕嘆口氣,擡眸望住蘭佩。
“福晉是絕頂聰明之人,又是嫡福晉,如今這忠勇公府裡裡外外都是九福晉做主;反觀篆香,不過一介奴才,她的命,甚至包括她家人的命,都掐在福晉掌心兒裡。與她相比,福晉原本不至於如此爲難纔是。”
蘭佩一驚,回眸望住玉壺,已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玉壺果然是宮裡出來的人,是孝賢皇后和令主子兩個人身邊走過來的人。她自己的道行不夠,她瞞不過玉壺的。
玉壺收回目光,淡淡垂首,“我們母子的這條命是九福晉救回來的,九福晉放心,這會子我不會在九福晉面前偏袒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