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少年清甜明亮的嗓音,如這八月十五的皎潔月光,在這夜色裡浮起,清透了人的耳朵。
那拉氏眯起眼來,“永琪?怎麼是你?”
永琪平靜地跪奏道,“……皇阿瑪說,兒臣已經十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今年秋獮,理當與皇阿瑪、皇叔、宗室王公大臣們一同行圍。皇阿瑪一來可以考校兒臣騎射的功夫,二來也可教導兒臣設圍的謀略。”
那拉氏眸光掠過永琪,擡眸望向燈影裡微笑而立的皇帝,“看來你是今兒纔到的,否則你早該到我面前請安了。可是今兒這天色已是晚了,我纔在這兒撞見你,卻不是你去給我請安……你是個懂禮數的孩子,你不可能來得早,卻遲遲不去給我請安,故此唯一隻能這樣解釋:也就是你這會子也剛到行宮來。”
永琪不過十一歲,這一會子被嫡母如此追問,卻也還是不慌不忙。
“回皇額娘,實則兒臣早就到了。本該早早來向皇額娘請安,只是兒臣剛到的那會子,皇阿瑪正在召見蒙古王公。蒙古王公也又帶着阿哥來的,那些阿哥騎射尤精,見兒臣文弱,這便挑釁比試。”
“兒臣自然顧着給皇額娘請安的禮數,可是兒臣那一刻卻首先是大清的皇阿哥,不能叫他們小看了去。故此兒臣斗膽先與他們比試去了,這才耽誤了時辰。兒臣給皇額娘請安來遲,來請皇額娘責罰。”
那拉氏聽罷便是一眯眼。
她凝着永琪,緩緩勾起脣角,“……原來如此。永琪,你做得對!皇額娘不但不會怪你,還會賞你!”
皇帝這纔不慌不忙走上前來,伸手搭在永琪肩上,長眸如星,盯住那拉氏而笑,“皇后說得好。原本朕也要賞你,只是當着蒙古王公的面兒,尚覺有所不妥。終究你是朕的兒子,他們也都是朕的臣子,朕不能厚此薄彼,理應一碗水端平。”
“既然你皇額娘要賞你,那索性就叫你皇額娘多加一份兒,將朕的也一併給了你去。”
那拉氏暗暗咬牙,可是迎上皇帝的臉,卻還是勉力一笑。
“記着待得回京後,將去年輝發呈進的那張樺樹皮硬弓,給五阿哥送去。”
那拉氏說得倒是輕描淡寫,皇帝卻長眉輕挑,滿意地點了點頭。
永琪也是聰慧,一聽“輝發呈進”四個字,便忙跪倒在地,“兒臣聽聞輝發乃是皇額娘部族發祥之地,輝發呈進的物件兒,必定都是皇額娘母家的心意。兒臣豈敢……”
那拉氏撫着指頭上的玉環,心裡實則是另外一番計較。
不過應該說這個永琪當真是懂事的,不過才過十歲的孩子,就能從她這一句話中懂得這樣多。
這張硬弓,弓臂外都包了樺樹皮。樺樹皮上再上大漆。又輕又防水,是其它材料都比不上的。
這工藝都是從前滿人在關外使的,這會子便是在京師附近都不好找這樣的樺樹皮去。
這硬弓實則是她正位中宮之後,她母家人找了匠人精心製作出來,弓臂上“畫活”精緻,雕龍描鳳,是寓意希望她早生嫡子,將來給嫡子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