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呢?你也還是不認得麼?”胡世傑依舊不慌不忙,將那撮毛髮用指甲尖兒夾着,送到趙國寶眼前。
趙國寶臉色一變,卻還是嘴硬,“這還能是什麼?頭髮、眉毛?”
胡世傑幽幽地一笑,“說得好。咱們當寺人的,便是有這毛髮,也只能說是頭髮或者眉毛。因爲咱們沒有鬍鬚,也沒有——下頭的那些。”
幾位總管內務府大臣略有些尷尬。
胡世傑面上更有些冷意,便顯得這通身的氣度越發森然、高不可攀。
按說太監都是歸屬內務府管轄,總管內務府大臣都是胡世傑的上級,可是在胡世傑面前,沒有哪個總管內務府大臣敢自行託大。
不光是因爲胡世傑直接聽命於皇帝,也是因爲胡世傑身上這股子高不可攀的冷意去。
胡世傑眼中只有一個皇上,除了不將皇后放在眼裡之外,便是與外官都不屑交接。興許便是因爲他明白,不管自己到了什麼位置上,那些官員終究還是骨子裡瞧不起他的。
胡世傑便看也不看向他們,只盯着趙國寶,“可是你瞧,這些毛長度可不夠頭髮這麼長。”
便是太監,頭髮長度也要能編成辮子去。
胡世傑盯着趙國寶的眼睛,“依你的話,這若不是頭髮,便只可能是眉毛。”
胡世傑不急不忙將那一團毛給捋開,將那些毛髮在趙國寶面前一根一根捋清楚,“可是你瞧,它們全都是捲曲的。除了外藩,這宮裡有人眉毛是這樣兒的麼?”
趙國寶張口結舌。
胡世傑磔磔一笑,“趙國寶,你當着我的面兒胡說八道呢。你這是拿我也不放在你的眼裡啊。”
趙國寶登時一張臉通紅,隨即又刷白,“胡大總管容稟!即便咱們當寺人的,沒沒有下邊兒的,可是這宮裡並非旁人也能沒有!”
“哦?”胡世傑便笑了。一向清冷的他,這一笑竟然有種桃花綻放的感覺——只不過便是桃花,也是冰白色的,“你該不會是說——這是下面的毛吧?”
“那你說,這宮裡除了咱們,還能有誰?!”
“更要緊的是,你一個沒了下邊兒的,你怎麼知道這可能是下面的毛?——你必定見過!說,你見過誰的?!”
斜陽日暮的時分,宮牆上空一羣烏鴉嘎嘎飛過。
毛團兒靜靜走進來。
婉兮擡眸望住毛團兒。
毛團兒跪倒:“回主子,趙國寶沒熬過受刑,死了。”
婉兮心下一沉,“死了?他什麼都沒招,就死了麼?”
毛團兒道,“他招了。招出了凝芸自縊,是受他逼迫。”
“當年凝芸入宮引見,怕被撂牌子。恰好那會子趙國寶去回事兒,這便結識了凝芸。他藉着宮殿監三總管趙進忠是他拜把子的兄長,便向凝芸等人吹噓他的手腕。凝芸便拜求了他,他設法叫凝芸留了牌子。”
“只是後來凝芸竟然被分到寧壽宮去,伺候太妃們。那最是寂寞的所在,凝芸便總想着能調出來,這便又去求他。”
“他便趁機佔凝芸的便宜。只是凝芸也小心,不叫他盡數得逞,不過被他親一口、摸一把罷了。可是三月間,趁着後宮空了,他便更得了機會去磋磨凝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