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傑這次是委屈着了,從他的側影裡都能看得出來。
從前在紫禁城裡人人見了都敬畏的“胡閻王”,這會子一身葛布箭衣,腰繫白玉鉤黑帶,在湖邊兒蹲着,滿身都印滿了落寞。
婉兮瞟了玉葉一眼,玉葉忙遠遠咳嗽一聲,作爲給對方的知會。
宮裡不興懂不懂就大喊“某某主子駕到”,而多是用拍巴掌、這樣咳嗽的聲兒,不說話地彼此知會。
一聽是個女子的咳嗽聲,胡世傑便知道是有內廷主位到了,這便連忙起身,見是婉兮,便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請跪安。
婉兮故此掠過那些傷心的話不提,反倒先說笑話,“胡總管可是在垂釣?”
胡世傑尷尬地直扎撒手,“令主子說笑了,奴才手裡捏的是根柳條而已。”
婉兮擡眸望向杏花村裡的田地,“胡總管在這兒蹲了也有不少時辰了,若我這會子考校胡總管一下,想來胡總管不會叫我失望——這杏花村裡,有地幾畝?可出產瓜菜多少,能賣得幾兩銀子?”
胡世傑也被問得一愣。還以爲婉兮是故意考校他剛到圓明園來,對圓明園食物是否已經學習明白了呢。
胡世傑沉下心來,沉着對答:“杏花春館佔地三十三畝,建房佔用三畝,餘下土地三十畝。耕成菜圃的,至少在二十五畝。”
“此園爲皇上體驗稼穡而設,園中的果菜皆從來未曾估算過銀子,故此奴才這會子倒不好直接回令主子。只是按着地畝,奴才從前在玉泉山上的靜明園裡,倒是立過一本賬。靜明園裡有地十二畝,稻田、蔬菜、果品等出產,一年約可賣銀二十兩。”
婉兮點頭,“二十兩,雖不多,可若年深日久,也不少了。”
婉兮又問這後湖邊的蘆葦,每年能出產多少,可得多少銀兩。胡世傑雖沒做預算,可也憑靈活的腦袋,都能說得出叫婉兮可以對照的數字來。
婉兮便一拍手,“這樣算下來,光是咱們後湖邊兒這九個小島的物產、地租,每年便有四五百兩的銀子。”
胡世傑這才聽出不對勁,忙跪問。
婉兮故意壓低聲音道,“……胡世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會子正好你也挪到園子裡來了。那我方纔說的這些,便指望你幫忙。”
胡世傑也驚得張大了嘴巴,“……令主子,手上缺銀子使?”
其實不光令妃,宮裡哪位主位不缺銀子使呢?若一年就指望那點子年例銀子,一年下來總是入不敷出的。
婉兮輕嘆一聲,“趙國寶死了,便有一筆銀子死無對證了。皇上雖然不計較,可是我心下卻總放不下這筆虧空,便想着設法將這筆銀子賺出來。”
趙國寶就是死在胡世傑手上,胡世傑如何能不知道,這便黯然垂下頭,“都是奴才該死。”
婉兮輕笑,“別說自己該死。你更應該活着。如果你心下也沒放下這回事兒,那就幫我,咱們設法將那筆銀子賺回來,叫自己心下也舒坦些。”
胡世傑皺眉,“便是這一年四五百兩的,想要補上那筆虧空,豈不是要十多年去?”
婉兮想了想,“不用,我還有旁的法子。總歸你先把第一年的銀子給我賺出來,我自有法子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