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歡喜得直扇忽手,“快來,快來。”
皇帝親自立在桌邊兒,用他那能開“五個勁兒”強弓的修長手指,不慌不忙給自己的母親卷着烙餅。
邊捲餅還邊介紹,“額涅覺着今兒這烙餅格外筋道不是?這不是普通的細白麪兒,裡頭還摻了大麥面、棒子麪兒。摻好了面,用溫水和麪,裡頭再撒上細鹽、抹上香油,隨後再撒一把切得細細的蔥花兒。這樣才能揉成勁兒,擀了幾道,叫它更鬆軟之後,這才下鍋去烙。”
“就因爲裡頭摻了大麥面和棒子麪兒,混合了的面就不好掌握火候,這便有了些胡嘎嘎兒。可是那胡嘎嘎兒都是脆的,香甜着呢,是不是?”
皇太后挑眉,“……皇帝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皇帝也不慌不忙,再用筷子挑醬。
“便是這醬,也不是普通的豆瓣醬,裡頭是加了肉頭兒的。”
皇太后回味了下,“聽你這一說,我才尋思過味兒來。現在回味着……倒像蝦米。”
皇帝忍不住又是偷偷一笑。
別說,可不就是像蝦米麼!
皇帝也不說破,只將那捲餅進給皇太后。皇太后接過來吃。
這回因是第二個了,不像頭一個那麼急着都往嘴裡送,這回倒能細嚼慢嚥下來。皇太后邊吃邊搖頭,“不對啊,不是蝦米吧?蝦米是曬乾的,沒有這個滋味兒這麼鮮亮、肉頭兒。”
皇帝像是淘氣的孩子,歪頭眯眼盯着皇太后,“……那比之蝦米捲餅,又如何?是這個好吃,還是蝦米的更好吃?”
皇太后便又大口嚼了,“這個好吃!”
皇帝盯着母親大快朵頤的模樣,心下高興,便忍不住道,“看得兒子都饞了。額涅可否賞給兒子也吃一個?”
皇太后沒停下咀嚼,只哼了聲,點點頭。
舒妃忙上前,“妾身伺候皇上。”
皇帝本來滿面的笑,這會子轉頭之間,都盡數凋零下去。
“不必舒妃沾手了。舒妃這十指纖纖、如玉管兒似的,不該碰這些東西。”
舒妃死死咬住嘴脣,怎麼都不明白自己今兒到底做錯了什麼,怎麼叫皇上又這麼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便連皇太后,一向都護着她的皇太后,這會子也一句話都不替她說了。
——或者她該說,皇太后不是不替她說話,而是滿嘴都嚼得滿滿的,只顧着大快朵頤,而說不出話來了麼?
她愣怔之間,皇帝自己也捲了個烙餅,就站在桌邊兒,陪着皇太后一起吃了。
皇太后年歲大了,胃口本就不盛;這會子又是晚間了,也不敢多吃,用了兩個大卷餅後,只得意猶未盡地推開了,還吩咐安壽,“趕緊把那個盤子給端下去,別叫我又瞧見了!”
安壽笑着趕緊給端下去藏起來。
皇帝這會子也吃完了,卻跟變戲法似的,不慌不忙從嘴裡掏出一個螞蚱腦袋來,託在掌心兒自己嘀咕,“……這是什麼腦袋?蝦米的麼?”
皇太后漱口,一邊洗手一邊也好奇地看。
終究是有生活經驗的老人家,便是這麼遠遠瞧着,也一眯眼,“嘛兒?這不螞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