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忍住,不叫脣角勾起向上的弧度去。
便使勁垂首,只伸手去捋那龍袍上的龍鬚去。
“可是皇上若去晚啦,忻嬪也會傷心呀~~”
皇帝便“嗯”了一聲兒,“那就找個不早不晚的時候再去。”
婉兮挑眸眨眼,“那奴才倒聽不明白了。什麼叫不早不晚的時候?”
皇帝將她的手從龍鬚上捉下來,擱在掌心裡掂了掂,“今天羅卜藏丹津的獻俘禮完成,皇考的心願已了,爺便得去暢春園,給皇太后請安,然後將此事告知。”
“此事自不能耽擱。可是天色都已經到了這會子,從暢春園請安完畢,已是不能回宮。便得暫時宿在圓明園。便也等從圓明園回宮之後,再去看忻嬪母女吧。”
婉兮想了想,便也點頭,“也是。先帝的遺願,太后自然代先帝記着。今日皇上趕去稟告,也叫皇太后安心。”
皇帝便歪頭凝視婉兮,“……去收拾。一起去園子。”
婉兮張了張口,面色微微一紅,“爺……叫我跟着一起去?”
皇帝輕哼一聲,“好奇怪啊,我難道這會子在與旁人說話呢?”
婉兮含笑垂首,“奴才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會子皇后的肚子已經大了,忻嬪又誕下六公主,奴才好歹也擔着佐理內治的差事,總覺這會子不宜離開。”
皇帝搖頭,“又不去多少日子,不過幾天就回。你放心就是,宮裡亂不了。”
皇帝凝着婉兮的眼睛,緩緩道,“……不過你擔心着皇后,這心意也該嘉獎。不如這樣,這幾天便叫慶嬪替着你。若有什麼是皇后挺着肚子顧不及的,就叫慶嬪學着理一理。”
婉兮心下悄然一動,忙起身蹲禮。
“奴才替陸姐姐,謝皇上恩典!”
皇帝輕哼一聲,“慶嬪好歹比你還大三歲呢,你便放心交給她就是。”
馬車轆轆,婉兮小心瞧着皇帝。
按說準噶爾平定、再加上今兒是羅卜藏丹津的獻俘禮,皇上理應高興纔是。
可是映着斜陽,她卻總覺皇上眼底,彷彿印着隱約的憂色。
婉兮便垂首輕聲說話,“……那皇上斬了羅卜藏丹津沒?”
今兒隱約聽聞,午門外已是殺了人了。以雍正爺對羅卜藏丹津之痛恨,本當斬了,祭告太廟。
皇帝眸光輕轉,黑瞳裡映着橘紅夕陽。
“你猜~”
婉兮忍不住努嘴,“皇上既這樣說,那便必定是沒殺。”
皇帝微微揚眉,“你……也是驚訝?”
婉兮不由得凝注皇帝。
這樣一刻,兩人四目相投,窗外暮光明滅。婉兮心底五味涌動。
半晌,婉兮便錯開眸子,卻是展顏一笑。
“是奴才小心眼兒了,總比不上天子寬仁之心。皇上沒殺羅卜藏丹津有什麼奇怪的?便如皇上剛一登基,都能寬恕從前的八爺九爺十爺,又復十四爺的爵位,十四爺今年薨逝,皇上還親爲奠酒……”
“這些心腹、肘腋之患,皇上都可寬宥。就更別說那些遠在邊疆的了。”
皇帝這才笑了,捏了捏婉兮的下頜,“爺非但沒殺羅卜藏丹津,還賜他兩個兒子爲藍翎侍衛,御前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