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一聽,便騰地起身。
轉眸望向窗外去——儘管她的窗子不是如婉兮的寢殿那般滿鑲的玻璃,可是好歹窗戶上總還有中間的幾塊花格子裡鑲嵌着巴掌大的玻璃。
跟婉兮是比不了,可是看看窗外的動靜,還是辦得到的。
她心下每每安慰自己說,“那‘天然圖畫’裡也是滿鑲的玻璃,還不是因爲從前那島上的朗吟閣是先帝雍正爺的書房,而‘五福堂’更是皇上小時候兒書房。且皇上最愛五福堂窗外那株玉蘭,唸書的時候便總想擡眼便能看見,故此那玻璃就也都換上玻璃的罷了。又跟令妃有什麼干係!”
她望向窗外還站在卡子牆處的玉蕤,目光細細在玉蕤面上身上打轉。她自己面上的神色落在樂容眼裡,倒是意外的謹慎。
樂容一怔,便輕聲問,“……或者奴才去先叫玉蕤走?就說主子不在宮裡?”
忻嬪盯住玉蕤看了一會子,倒是放鬆下來,搖搖頭,“不。快請進來。”
待得樂容親自陪着玉蕤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兒,忻嬪竟然已經親自到門口來迎着。
玉蕤慌忙在門檻外就行禮請安。
“奴才何敢叫忻嬪主子如此?”
忻嬪便笑,親自伸手將玉蕤給扶起來,“姑娘說什麼吶?我便是身在嬪位,可是姑娘的身份何至於就輕了去?姑娘可是令姐姐宮裡掌事兒的女子,這身份便貴重着呢。”
“更何況,姑娘阿瑪如今是總管內務府大臣、工部侍郎。憑姑娘這身份,足夠成爲內廷主位,只是個頭等女子,當真是委屈了姑娘。”
忻嬪說着拉着玉蕤的手,親親熱熱入內。沒叫站着回話,甚至沒叫賜座,反倒是拉着一起並肩坐在炕沿兒上。
玉蕤眼睛都有些溼了,“奴才着實惶恐。”
忻嬪倒笑,“上回一別,我這心下着實是掛念着姑娘呢。也不知道姑娘回宮去,令姐姐可責怪了沒;姑娘與令姐姐已經盡數解開了嫌隙沒?”
玉蕤努力一笑,“多謝忻嬪主子牽掛……奴才與主子,已是好了。”
雖說“好了”,可是玉蕤眸光中不自禁流露出的黯然,還是叫忻嬪看了個真楚。
忻嬪便小心問,“莫非……還有隱憂?”
玉蕤使勁搖頭,“或許也是奴才多心了,不過也都是奴才咎由自取——總覺着主子雖然還是依舊與奴才說話,微笑,可就是跟從前不一樣了。便是笑臉之間,也彷彿像隔着一層什麼,就像透明的霧,影影綽綽倒叫奴才都看不清了。”
忻嬪半垂臻首,“也是的。便是這些日子來在純貴妃面前請安,我見令姐姐帶着身邊兒伺候的,也都是玉函和一個生臉孔的,倒沒見你了。”
玉蕤鼻尖兒便又紅了,“那是玉蟬……從前是粗使的女子,如今頂了玉葉和五妞的缺,倒被主子叫到身邊兒伺候。奴才,被主子吩咐到門檻外去教導另外一個新挑上來的女子玉景去了。”
“啊?”忻嬪倒彷彿吃了一驚,“門檻內外,是區分頭等女子與二等女子的標準。令姐姐將你放在門檻外,這豈不是等於將你降爲二等女子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