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來遲了一步,叫你受委屈了……”
堂堂男兒,這一刻清眸中也已是隱隱浮淚。
婉兮站不起來,伏在傅恆懷中,已是落淚:“九爺來了就好,我沒事。”
遠處,正有一個男子從“九州清晏”方向急匆匆而來。
他身後的太監一路跟着小跑,已是氣喘吁吁。
男子手中攥着的物件兒,已浸了他的體溫,變得溫潤和軟。他興沖沖朝着那個方向而去,卻——遠遠瞧見樹叢間,那兩個擁在一處的身影。
他便怔住,甚至難以置信到,要擡手揉了揉眼。
可是眼前的兩個人,他都實在是太過熟悉,所以絕無看錯的可能。
他便停住腳,薄脣抿緊。
身後那太監終於小跑着跟了上來,冷不丁也瞧見了那一幕,便如雷劈了一般驚在原地。本來氣喘吁吁,這一刻便連氣兒都不敢喘了,只瞪大眼睛震驚地望向身邊人。
——正是皇帝和李玉。
今晚怡嬪格外纏磨,皇帝直等到怡嬪走後兩盞茶的時辰,估計怡嬪已然睡下了,這纔拿了那物件兒,興沖沖地朝這邊來。可是誰成想,竟然看見這樣一幕。
李玉也不能就這麼僵着,只得躬身低聲道:“這更深露重,老奴原該勸主子不要外出。是老奴辦事不利,竟然沒能攔住主子……主子且饒了老奴,還請這就還駕回寢殿吧。”
皇帝沒吱聲兒,只擡起手來,垂眸去看那緊緊攥在掌心裡的物件兒。
這物件兒費工,他又親自傳了口諭,叫必須千萬小心整治,於是便直拖到此時才做好。他等着她來,興沖沖地想拿來給她瞧……可是看樣子,她未必想看這個了。
他又恨恨盯一眼樹叢那邊,霍地轉身:“回去!”
幸好婉兮本就擔着“滑腸”的病,歸和正就住在不遠的獨院裡守着,傅恆將婉兮抱回房,這便吩咐人去請了歸和正來。
歸和正一搭上脈,面色便是陡然一變!
婉兮不想叫傅恆擔心,便忍着疼,努力含笑說:“歸大人不必想多了,我這肚子疼,只是之前滑腸的舊毛病引的……實則,我方纔就是受了些體表外傷,養兩天便會盡好了。”
歸和正卻閉了閉眼:“姑娘……我已經就寒氣之事警告過姑娘,姑娘怎又傷在腰腹了?女子身子最忌傷在此處……”
婉兮自己心下也是難過,輕輕闔上眼:“這件事,我自會料理。只是求歸大人,別叫傅大人因此而擔心。”
歸和正去了,婉兮攆傅恆走。畢竟此處還住着兩位內廷主位,他一個外官實在不合宜。
可是傅恆雖出了門去,卻是坐在窗外。隔着窗櫺柔聲道:“我就這樣坐着,總不叫你爲難纔是。你睡吧,我就在這兒守着。不管是誰,我都絕不會叫她們再有機會傷着你了。”
婉兮的眼睛溼了,趕緊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枕頭上。
可是棒槌花還沒做完,她便悄悄拖了針線笸籮過來,瞞着傅恆,將那花一朵一朵重新修完。
這一晚夜色幽然無聲,天地都那樣寧和。
知道窗外有九爺守着,婉兮便一點都沒後怕。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之前那樣的場面,都半點沒夢魘着她。
自從九爺大婚後,皇后便再不召他進宮請安,她已經這樣久沒見着他。
其實她還有好些話想問問九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