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那日,皇上奉皇太后從圓明園起鑾。起鑾之前,後宮嬪妃都至暢春園迎候皇太后,一起到回到圓明園,恭送皇太后、皇上、皇后三宮起駕。
待得皇帝起駕前頒佈完了諭旨,車馬便向兩個方向,各奔東西:隨扈的,隨着大駕同行,一路遠去;留京的,這便自調轉車頭,後宮回圓明園,官員回紫禁城千步廊去了。
她那日坐在馬車裡,目送那拉氏的馬車走遠,這心下便如同解開了封印一般,長長地吸了口新鮮空氣。
宮裡沒有了那拉氏,林貴人自然是什麼都聽她的,叫她可好好兒地鬆快些日子。
十三阿哥永璟夭折於子時,避暑山莊是傍晚才得的消息,忻嬪自是天不亮就已經知道了。
這會子斜陽西下,想着那拉氏痛不欲生的模樣,忻嬪也說不上是憐惜、還是同情,抑或是輕鬆地……嘆了口氣。
她垂首,含笑輕輕撫着自己的肚子。
“孩兒,還是你的福氣大。原本那兩個都是擋你的道,爲娘還想着,怎麼替你清了路去……主意爲娘都想好了,只是想着還要爲你積德積福,便遲遲沒有動手。“
“誰料到,還沒等到額娘動手,那中一個就自己先‘撂挑子’了……倒省得爲娘再設法,更不會損了你的福氣去。”
主意她都想好了,只是忌憚着皇上當日那句話,叫她爲孩子積德積福,故此這才還遲遲未曾動手。
也是時機沒到,皇后這會子才走。她在迴轉園子裡的馬車上還在掂量着是否該啓動這計劃。
也多虧她還記掛着自己孩子的福氣,這便沒急着立即動手。誰成想,不過七天,那嫡子永璟便撂挑子了。
如今想來,什麼嫡子啊,如今皇上的嫡子都夭折了三個。如今看來,便是嫡子又如何,嫡子的福氣不過如此!——別說沒福分承繼大統,便連活過十歲都難。
若此,這大清的江山,活該還應該落在庶子的手裡。
她想着便勾起了脣角,“……令妃的孩子剛來七天,皇后的兒子就薨逝了。真是巧啊。又何用旁人再說什麼做什麼,便是這一生一死的巧合,就夠皇后痛恨那令妃母子去了。”
“咱們啊,便什麼都不用做,只輕輕省省看戲就夠了。總歸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會子宮裡自然是以皇后爲首,令妃又居妃位之首,此二人若爭起來,誰不樂見其成呢?
從前令妃凡事小心,再加上她也沒有皇子,實在威脅不到皇后去……可是誰能想到啊,令妃年過三十之後,這肚子就開了封條,如今更是生下了皇子來。
那就活該令妃和皇后烏眼兒雞似的互相仇視起來。
這麼看起來,那令妃生下皇子,究竟是她的福氣,還是她的晦氣呢?
忻嬪越想越歡喜,更覺她的前程,越發一片光明瞭起來。
婉兮的皇十四子剛落地兒七天,嫡子永璟便夭折。
這樣的消息叫婉兮也是十分皺眉。
那拉氏的性子,她自是再明白不過。便是不用別人挑唆,那拉氏也不可能不遷怒給她和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