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月二十六,六公主舜華出事,到這一日已是一個月,婉兮終於躺在皇帝懷中,睡了個好覺。
這會子她生完九公主才兩個月,還不能與皇帝親熱,可是這樣枕着他的肩,安心而眠的方式,也已是最熨帖到心底的親密了。
婉兮何嘗不知道,皇上便是回來了,可是這京師朝中也還有更多的事兒等着皇上聖心決斷,她不是要將這所有的事兒都撂給皇上就完了。
她要的是這根主心骨。
有了這根主心骨,其他的事兒,便是不經皇上的手,她自己也都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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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六宮齊整,早早都去“天地一家春”正殿,給皇后那拉氏請安。
便連正經歷喪女之痛的忻嬪、在木蘭圍場墜馬受傷的多常在,也都來了。
婉兮先上前看望多常在。
說起墜馬一事,多常在自己倒是淡淡一笑,“令妃囊囊叫人送到木蘭去的補養藥材,我都收到了。多謝囊囊體恤。”
婉兮握了握她的手,“剛回宮,怎不好好養着?”
多常擡眸迎上婉兮的眼,眸子裡微光漣漪。
“……已經一個月了,便是再怎麼傷,也該是能下地的時候兒了。況且我是馬背上長大的蒙古格格,便是摔着了,也該比旁人好得更快纔是。”
婉兮在多常在掌心裡悄悄劃了劃,示意心下都明白。這便也含笑點頭,“便是傷勢沒有大礙了,多常在回來也好歹凡事小心,能將養着便多養一養纔好。”
多常在福身謝過。
婉兮這才深吸一口氣,走向西間的通鋪大炕去。
日常請安,皇后並不升座,只在通鋪大炕上見一衆嬪妃。
那大炕貫通左右,上頭鋪着明黃繡暗團花的坐褥,同色靠背。大炕靠牆裡,立着一列黃花梨木的多寶櫃,上頭擺放着各樣兒寶石花盆景和瓷器。
炕下一左一右放着一對燒琺琅的薰爐,薰爐兩旁是硬木高挑花籃形的直杆宮燈。
圓明園裡的陳設雖說不像宮裡那麼嚴肅,可是這中宮的威儀卻是半點都不缺。
婉兮走到距離那薰爐還有三步遠的地兒,便蹲禮請安。
此處不同宮裡,其餘嬪妃不是左右兩列在椅子上落座,而是都在外間坐着。皇后單坐在通鋪大炕上,她與婉兮同處的此間,與外間還隔着一層落地花罩。那落地花罩內裡垂下簾子來,與外頭便隔成了兩間。
那拉氏正低頭喝茶,聽見婉兮請安,這便不疾不徐將口裡的茶嚥了,才緩緩擡頭朝婉兮瞟過來。
“去年,令妃誕下皇子,七天後,我的永璟就薨逝了。我那會子也是陪着皇上在木蘭,沒能在宮裡陪在永璟的身邊兒……”
“怎想到,不過一年,舊事再度重演。令妃剛誕下九公主一個月,我膝下撫養的六公主便夭折了!這一次同樣是我不在京裡,還是在木蘭!”
“令妃啊,你說這世上的事兒,怎麼就總是怎麼巧呢?若說去年那一回,我還願意相信只是個巧合的話,那你說輪到今年又出這事兒,我這心下,還能不能繼續當成巧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