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家裡還循了旗俗,給孩子用了從棚頂吊下來的“悠車”。
是用厚牛皮和毛氈做成小小舟船狀,小嬰孩兒可以躺在裡頭。上頭借粗繩懸吊在房樑上,讓小悠車能懸空,方便搖晃起來。
芸香忙道:“姑娘請吧。”
婉兮便也脫鞋上了炕,跟芸香湊到一處去看那悠車裡小小的福靈安。
那孩子果然是未足月生的,極爲瘦小。出生了這些天,皮膚還都是皺皺的,像是要長不開了的模樣。這樣瘦小乾癟,半天沒有新生孩兒的肥白可愛,甚至都無法從那面相上看清長得究竟像不像九爺。
對這樣的嬰孩,人人心裡都存憐憫和同情,卻難生出喜愛之意來。
婉兮不由得瞟了芸香一眼,果然從芸香面上看出緊張和慚愧來。
婉兮便笑了,輕輕伸手碰了碰福靈安的面頰:“大阿哥,奴才叫婉兮,今兒來看你了。奴才帶來的是皇上和皇后兩位主子的福氣,大阿哥儘管好好長大,大阿哥的福氣啊在後頭呢。大阿哥還沒滿月就有了多羅格格當媳婦兒,大阿哥此時已是多羅額駙了呢!”
芸香這才露出些笑模樣來。
一時也不知道福靈安是聽懂了婉兮的話,還是對了陌生人的恐懼,竟哭了起來。
他自己生得就瘦小,便連叫聲也是細弱的,叫人心下更是跟着難受。
婉兮不由得問:“大阿哥可是餓了?”
芸香忙自己給抱過來。
卻是蘭佩輕輕提醒了一聲:“芸香……”
這時外頭走進來一個體態豐腴的婦人來,朝蘭佩和芸香都福了福身,上前徑直從芸香手裡接過孩子去。
婉兮便明白,這位是奶嬤嬤。
芸香懷裡失去孩子的剎那,婉兮瞧見她眼中涌起的濃濃不捨。
這一向都是宮裡和宗室、公侯家的規矩,女子生下孩子來並不能親爲哺育,要交給奶嬤嬤去。這雖也是爲了叫女子快些康復起來,可是總歸於母子情分間有些殘忍。
至少哦從這一層上來說,什麼內廷主位,什麼公侯家的夫人,倒都比不上普通民家了。
婉兮看着也是不忍,便輕輕拍了拍芸香的手:“你且歇着,我跟過去再仔細瞧瞧大阿哥。這孩子,當真是瞧也瞧不夠呢。”
因是孩子吃奶,也不方便那麼多瞧着,故此只是婉兮一個挑簾子進了那奶嬤嬤的屋子。
奶嬤嬤的身子極好,福靈安吃得也很順暢。少時孩子吃飽了,奶嬤嬤又抱着拍了一會兒嗝,等孩子打完了嗝兒,氣順了,那奶嬤嬤才朝婉兮又福了福身。
婉兮伸手接過孩子來:“嬤嬤自去吧,我把阿哥抱回去。”
奶嬤嬤告退而出,婉兮小心地將嬰孩兒貼近自己懷裡。
這是九爺的孩子,是這個世上又一個小小的九爺呢……即便此時尚且看不清眉眼,可是婉兮心下還是油然而生無可名狀的親近之感。
她無師自通,抱着他輕輕悠着。那孩子吃飽了,也感受到了婉兮的溫柔,便不再驚慌,轉而打着呵欠,想要睡了。
婉兮心下更是柔軟,便趁着嬰孩兒睡了,從自己懷裡掏出一枚小小的翠玉的長命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