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話叫婉兮回到配殿去,還是悵惘了好一陣子。
在對皇后的事上,她不管怎樣,總也要顧着九爺。
此時傅家老一輩皆已故去,新一輩裡以富文爲首,卻是那樣不濟事的;傅恆雖一步一步被提拔重用,只是羽翼尚且未豐。此時的傅家滿門終究還是要倚仗皇后的地位。
想罷了九爺,婉兮不由得又想到引春。
引春那件事的突然爆發,叫她很是有些意外。
雖則她早就跟陸姐姐參詳好了,要想個法子,利用了挽春和引春之間的小齟齬,來同時解決了那小庫房的隱患,以及趁機將念春再引回長春宮來……可是婉兮還等想好兩全的法子,皇后就那麼說巧不巧地中毒了。
這確曾是婉兮擔心過的陷阱,可是婉兮自己卻沒想用這樣的法子。
到了最後,情勢彷彿是恰好正合了她的心意:皇后又失一臂,念春也被要回來了。可是她心下總覺有些不妥。
故此聽見引春此時在傅府的景況,她並未幸災樂禍,心下反倒是有些不安。
四月,皇帝又下旨擢升傅恆爲戶部右侍郎,旋即又兼了山西巡撫。
傅恆的升遷速度,簡直最長都等不過半年。多少人一輩子都沒走完的路,他在這短短的兩三年內已經走到了。
戶部,那是掌管着這天下的錢袋子啊,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肥差!
皇后的歡喜,那更是溢於言表。每日便都親自隨婉兮一同到養心殿爲皇帝進膳。送罷了菜品,卻並不多留,總是含笑按住婉兮,她自己起身告退。
皇后的用意已然再明白不過。
婉兮倒不喜歡這樣,她雖不擔心皇上的心意,可是這養心殿內外、後宮上下,難免不認爲是皇后親自將她推到了皇上面前。
她跟皇上的情分,彷彿都成了皇后的功勞。
皇帝嚼着她做的餑餑,側眸瞟着她。她十八了,性子本在這三年的後宮生活裡錘鍊得更加內斂,可是她在他面前,卻還是從前那個小丫頭。什麼神情都掛在面上的,叫他一猜就透。
他知道這也是她的情意,她有事並不想瞞着他。
她知道他每日裡忙於朝政,天天跟那些大臣們鬥心眼兒已經很累,回到後宮中來就最厭煩再去猜女人們這點子心思。
況且朝臣們的猜心眼兒還是與這天下大事有關,後宮這些女人的心眼兒,除了爭寵、除了攀比,於這天下又哪裡有半點用場?!
他不想猜,也最厭煩叫他猜的女人。他就喜歡對着她,瞧她這連賭氣都彷彿透明兒似的模樣。
他耐心地嚼完了餑餑,也容得她自己轉完了許多小心思,這才哼了一聲道:“這個酸韭菜餑餑,做得甚合爺的心意。”
婉兮忙回神,便也笑:“爺最會吃!誰不知道這春來的第一刀韭菜最好吃!”
他是皇帝,雖然有那麼大的御膳房伺候着,每天的膳單上也都看着堆山填海,但是說實話,就算是那些山珍海味,誰天天吃着都膩。甚至更別說吃了,就連看着都能膩歪。
婉兮這幾年瞧出了皇帝的口味。他是真的不太喜歡那些御膳,他反倒是更喜歡應季的新鮮物兒,按着民家的手法做出來的。便如她曾做過的榆錢兒餑餑、酸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