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說,是藥三分毒。硫黃、水銀是能治療瘡疥之毒,但是使用不當,這些藥物本身卻也可以叫人中毒。便如硫黃,加熱燻蒸是個有用的法子,可是那硫黃受熱之後騰起的熱氣本身也有毒。水銀也是一樣,遇火騰起的熱氣,更有劇毒。”
婉兮一指蘭佩桌上的丹砂:“九福晉興許是年紀小,又是大家閨秀,不像我從小在鄉間見識過百業——我小時候在家中倒也見過匠人是如何從丹砂中煅燒出水銀來。這丹砂若經熱之後,就成了水銀。水銀匠人都說那熱氣有毒,都不敢敞開了加熱,總要放在竹筒子裡,或者瓦罐子中給密閉上,不叫聞見那熱氣纔好。”
“九福晉用這丹砂煮水、又將塗了丹砂的獸骨投入火中占卜,說不定早就不知不覺受了那水銀的熱氣之毒去。這昏昏沉沉便已是徵兆。”
婉兮垂下頭去:“若是受那水銀之氣而中毒,女子月信便不穩當,不易坐胎;甚或就算有了胎,也有滑了去的風險。”
蘭佩坐在原地,窗外已是秋風送爽,蘭佩的額角卻大顆大顆落下汗珠子來。
“是我自己不小心用了這有毒的法子,還是有人故意害我?”
婉兮眸子黑白分明,定定望住蘭佩。
“畫畫兒自然是你自己的喜好,占卜也是。你自己知道,你府裡的人也同樣都知道。故此她們才用了這丹砂的手段,叫你就算察覺了有異,也只會往自己這些喜好上去想。只當是自己平日不謹慎罷了,倒未必能認準是有人要害你。”
蘭佩心下也是一墜:“正是。方纔那一瞬,奴才首先想到的正是自己這些畫兒和占卜。”
婉兮靜靜望住蘭佩:“你畫畫兒的時候用的丹砂雖多,可是丹砂本身並不受熱,丹砂便不會轉爲水銀,便並無毒氣;若論丹砂用量,誰都比不過皇上,皇上天天批摺子都要御筆硃批,若那丹砂都有毒氣了,歷代皇上豈不都要折損了壽數去?”
“你占卜雖然要在獸骨上也染上丹砂,不過你那占卜的法子,是將獸骨投進火裡,骨頭被燒裂了便取出來,丹砂經不了多一會子的火煅。況且占卜這玩意兒,終究你又不是每日都做的,頂多十天半月一回,就算有毒,分量也有限度。”
婉兮從書案上拿起蘭佩自用的茶具。那是一副紅泥小茶壺,茶壺下又自配小火爐,火爐裡煨上桑葉、松枝之火,可以保持水溫,令茶香不散。
這本是最爲風雅的人家纔會享用的方法,便是婉兮在宮裡也都沒玩兒過。可卻有人偏將這最風雅的玩意兒塗抹上了害人的手段,那便當真是暴殄天物了。
“倒是你這茶壺才更有可能害人。你瞧你這茶壺本就是紅泥燒製,便是往上用了些硃砂,一時也不容易叫你察覺了;況且你看這兒,”婉兮將茶壺底兒給調過來。
那茶壺底兒爲了不被燒裂,也爲了免得有焦黑火痕,故此有一層釉子。那釉子爲了配合紅泥茶壺的整體,自然也是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