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歡喜歸歡喜,可還是小心地將毛團兒叫回來:“這物件兒總不能是皇上明說給我的。你倒是怎麼從養心殿給拿出來了?”
毛團兒便嘿嘿笑:“主子真是明白皇上的心。皇上自然是不能點明瞭給主子的,這個小玉匣就放在皇上專用的明黃奏摺匣子裡,裡頭裝的是鹿角椅的圖樣兒,叫發回來給養心殿按着尺寸給騰挪地方兒。”
“這一截兒,便是給養心殿裡預備的打樣兒,是叫養心殿的人事先聞見這鹿角究竟是個什麼味兒——主子知道,鹿角終究多少帶了些氣味兒,這便要宮裡提前預備些剋制的香料。或者用香木的地坪,或者要在褥墊裡放些香料了。”
“哦。”婉兮這才放下心來:“皇上走的是常規的路子,那我就放心了。”
毛團兒又笑:“是沒人瞧出來這個是送給主子的,只是奴才覺着這物件兒是特地趕在今兒送進宮來,那便必定有皇上的心意在。故此奴才就猜出來,這是皇上給主子的……”
婉兮不好意思,便故意繃着臉:“不過是一截兒鹿角骨,皇上興許都沒當回事兒,虧你樂成這樣。”
毛團兒便眨了眼:“主子今兒過壽,鹿本就是寓意長壽的靈獸,皇上送這個便是極好的意頭;”
“再者,主子瞧見沒,這截兒骨頭可是鹿角尖兒。所謂‘掐尖兒’,皇上可是把最好的給了主子。”
“更何況……主子忘了那玉匣麼?奴才就算沒念過幾年的書,不過‘一片冰心在玉壺’的句子,奴才還是會念的。”
婉兮聽得含笑,忙一跺腳轉身就走了,也不搭理毛團兒了。
婉兮生辰,留在宮裡的幾個主位也都送了禮過來。便連蘭佩也封了禮盒,送了進宮。
婉兮跟衆人樂呵一場,晚上送走了語琴和陳貴人等,這纔回到寢殿,重又打開了蘭佩送進來的禮盒。
是蘭佩親手畫的一幅畫,畫的就是她們曾經在交輝園一起住的那個院子。院子裡紅葉如火,圓窗裡有女子伏桌睡熟;而她身畔則立着一個綠衣的女子。
蘭佩處理人物的時候,沒有工筆細描,而是用了寫意的畫法,將兩個女子都隱去面容,只突出兩人的身形和衣着的色塊。
尤其是那立在桌邊的女子,因身上穿着淡遠的水綠反倒更加突出,成爲了畫面的核心。
因爲紅與綠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便縱然是整幅畫都是紅的,那一抹綠色身影是小的,卻也是用紅而反襯出了綠。
這世間常見以綠襯紅,卻少見這般用最濃烈的紅來反襯綠的。
婉兮輕嘆一笑,她明白,這是蘭佩在感謝她當日的援手。
此時夜深人靜,婉兮又不免將這幅畫從頭仔細再看一回,此時卻在細微之處發現了一處特別——畫中人物本就甚小,偏在那人物的書案上,在一卷打開的書中,夾着一根草。
不消說,能夾在書中防蟲添香的,自然是芸香草。
婉兮心下便是一個翻涌:原來這幅畫不僅僅是蘭佩向她致以謝意的,也是蘭佩傳遞信息之用。
——那用丹砂的計策加害蘭佩的,蘭佩是認定了爲芸香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