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順越是這樣看着慈眉善目之時,說出來的話越是叫人膽戰心寒,“玉煙姑娘,咱們在宮裡當奴才的呀,都說不由自主,可是瞧啊,你這眼巴前兒,自己的命可就捏在自己手掌心兒裡呢。想不想要這條命了,端的只看你自己了。”
那玉煙便橫過眼來,狠狠望婉兮一眼,已是豁出去了的模樣。
獻春擔心得悄然看了婉兮一眼,婉兮心下也有數,只微微點了點頭。
玉煙擡頭望向皇太后,忽地手腳並用爬向皇太后:“啓稟皇太后,奴才說實話——那肚兜不是奴才的,其實是令主子的!”
“哦?”
皇太后雖然故作驚訝,可其實心下是滿意的。她今兒既然親自駕臨永壽宮,她就是想將這肚兜坐實了是婉兮的!
“你既說是你令主子的?可有憑據,說來聽聽。”
那玉煙滿眼含淚:“皇后主子請看,那肚兜的顏色,正是令主子最愛的水綠;還有那紋樣,奴才隱約也瞧出彷彿就是‘野有蔓草,清揚婉兮’裡的那種草!”
“奴才也伺候過令主子更衣,故此是看見過令主子穿這肚兜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田地,婉兮倒也不意外了。
婉兮只是垂首輕聲笑:“玉煙,怪不得當日見了我寫下的幾個名字,你張口便能背得上來‘藍田日暖玉生煙’,故此自己選了‘玉煙’爲名。果然是個腹有詩書的,我只是沒想到,你學了這一肚子的詩書,到頭來卻是用來作惡!”
“也唯有你這樣兒的,才能知道這肚兜上紋樣的來歷,知道‘野有蔓草,清揚婉兮’的典故。照此說來,這世上憑空出來個這樣的肚兜,我倒是一點都不用意外了。”
婉兮又淡淡瞟了一眼那肚兜:“這顏色和紋樣,看似的確與我有關。可是這世上喜歡穿水綠的不止我一人,喜歡‘清揚婉兮’那首詩歌的更是古往今來何止千萬人?便由這兩點,你如何就敢認定了唯獨是我的?”
婉兮妙眸輕轉:“便是這宮裡,誰不會吟這首詩?除了皇后主子,又誰從未穿過水綠去?”
玉煙被婉兮問得張口結舌,恨恨道:“那總歸不是奴才的!皇太后主子請看,那肚兜的用料和繡工,分明是從江南織造才能出來的。奴才是個官女子,身上從裡到外都是內務府統一做給官女子的素布衣裳,奴才何曾能有這樣一件肚兜去?”
皇太后倒不由得與安壽對了個眼神兒。
婉兮便笑了:“你也是個聰明的,除了顏色和紋樣之外,還懂去分辨用料和繡工。你說的沒錯,這用料和繡工的確不該是你一個官女子應當穿用的。你是應該穿由內務府統一提供的素布衣裳。”
“可是該怎麼說呢,這世上總歸有人心不足。你既在宮裡,雖說只是女子,可也難免看着主子們的衣飾,覺着眼饞,這便自己弄法子仿製了來穿。你總歸想着,這樣既能叫自己的心裡生起些綺願去,又總歸是貼肉的衣裳,旁人輕易看不見。”
玉煙兩眼圓睜:“我從未這樣想過!這肚兜分明是你的,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