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並不敢多看傅恆,目光不過一掃而過,便急忙轉向福隆安去了。
福隆安也是兩個月,眉眼之間已經隱約定下來了。
婉兮便忍不住含笑:“我說句實話,九爺可別吃味兒。二阿哥的相貌更像九福晉些,將來必定是風雅玉樹般的公子爺。”
蘭佩面便一紅:“嬤嬤們也說,頭一胎便生男的話,是更可能像額娘些的。”
婉兮也點頭:“原本就應該嘛。誰叫彼時九爺遠在山西任上,家裡凡事都要九福晉一力承當。便連二阿哥臨盆,九爺也沒能趕回來。”
傅恆滿面通紅,忙道:“令主子說的是。”
皇帝聽見了便也湊過來:“我倒聽着,彷彿是有人在指責朕不通情面。”
傅恆和蘭佩都忙施禮:“皇上萬勿見怪。”
婉兮便瞟着皇帝,輕笑,卻不說話。
皇帝哼了一聲:“既話說到此處了,朕便只好說:小九,此番回京便不必回山西了。朕另有任用!”
婉兮這便垂首莞爾,蘭佩則驚喜得直接就跪倒在地上,竟是站不起來了。
皇帝大笑:“好好好,小九,你這算得上是五喜臨門了!連朕都羨慕你去!”
傅恆便也跪倒謝恩。
在他身旁是已然喜極而泣、哭成了淚人兒的福晉;而他眼前不遠處,則是那眉眼淡遠、笑意嫣然的人兒……他若歡喜,又該是因了誰?
他能留下來,又更想是,爲了誰?
遠遠地,皇后抱着永琮,瞧着他們四個人說話。
他們四個人說着笑着,可是卻彷彿都忘了她的存在,竟沒有一個人擡眼朝她這邊望過來哪怕一眼。
他們本應該都是她的家人啊。她的夫君、她的弟弟、她的弟媳、她的奴才……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聯繫,原本都是她。所以他們的一切本應該都是圍繞這她而來的,便是話題也都應該每一個都與她相連纔是!
況且,今兒本是永琮的滿月啊!
整個坐月子期間,皇上光在圓明園就住了小一個月去,再加上此前的齋戒和雩祭去,便是幾乎都未曾陪伴在她和永琮的身邊兒。
她是他的正宮皇后,永琮是他盼望了多年的嫡子,是可承繼大統的孩兒啊!可是他卻竟然沒有陪伴在他們身邊。
他送給她的,不過是那樣輕飄飄的幾篇詩詞。詩詞中倒是也對永琮的降生充滿了喜悅,可是那喜悅卻是與祈雨得雨關聯得更多。
而那詩詞中的濃濃情意,與現實中的遠離身畔,當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去。對着眼前這一切,回憶皇上給孩兒的詩句去,便覺更加空洞得像個笑話。
“皇太后寵愛異常”,可是皇太后整個月都在暢春園;皇帝額手相慶,可事實上是,皇上在永琮降生當日便離去……這便是天家,給人看的和自己心下明白的,從來都是兩回事。
她不知道怎麼才能拉回夫君、弟弟和弟媳的注意力來。她知道她是皇后,她不能出聲去呼喚他們……
她心下一沉,便伸手進悠車,在自己兒子的小腳踝上掐了一把。
熟睡中的永琮陡然被驚醒,哇地一聲痛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