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會,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去準備東西。我們幾個一齊動手,準備飯菜。
許小楓和鄧薇也不說話,默默地做着事情。一會,林緒來了,她梳洗了一下,但是掩飾不了紅紅的眼睛。她儘量低着頭,不讓別人看見。
姑姑鼓了幾鼓勇氣問了一句:“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林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姑姑又猶豫半天,終於試探性地問:“你,還會回來看我們嗎?”林緒再也忍不住,一下撲進姑姑的懷裡痛哭起來。姑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緊緊摟着林緒說不出話。鄧薇和許小楓兩人默默無言地看着這一切。
晚上吃飯時,姑父和妹妹也回來了。大家在一片安靜中吃飯,誰也不說話。
還是鄧薇打破了沉悶,開口說:“咱們在一起這麼久了,都沒有留下聯繫方式。林緒,把你的電話和QQ號碼告訴我們,等李遠峰迴到北京,咱們沒事時候多在一起聚聚。在這裡住這麼久,都生出感情來了。”她這樣一說,許小楓馬上贊成。其實我心裡明白,鄧薇的話是給我聽的。她知道我心裡痛苦,因此提醒我,反正回到北京可以經常見面。我暗暗感激鄧薇。
包括妹妹在內的幾個人互相都留下了聯繫方式,大家接着吃飯。
飯後,我一家人叮囑了林緒好多,讓她沒事就來玩,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我怕加深傷感,以明天她要起早趕路爲名,讓她早點洗漱休息去了。
躺在炕上,窗外夜涼如水,一大的圓月掛在天空,透過薄薄的窗簾,影出個模糊的銀盤形狀。
由於流了不少眼淚,頭有些隱隱的痛,但是一點也不困,絲毫不想睡覺。
九點多鐘,鄧薇、許小楓屋裡漸漸沒動靜了,我知道她們上牀休息了。而林緒在隔開一間屋裡,我聽不到動靜。我想,她應該早就上牀了,只是和我一樣,睡不着。
回想起來從北京的公共汽車上初次見到林緒到現在分別,其中的點點滴滴都像放電影一樣,清晰地在眼前一幕幕流過。
這個漂亮、聰明、直率的姑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慢慢進入了我心裡。開始的時候,因爲高野的存在,以爲他倆是戀人,故而把這種感情有意掩蓋起來。偶爾想到,都覺得對不起高野。然而,無論怎麼掩蓋,感情還是像一顆發了芽了種子,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遏制。林緒對我,從一些細微的地方,我也能感覺到,不像是普通朋友之間的感情。因爲它的味道雖然淡淡的,確有一絲甜甜的感覺。
採石場那晚,雖然身陷死地,但知道了高野他倆的關係,我一點也不恨她騙我。我想,就算是她從利用我的角度開始我們認識、交往,但人畢竟是人,無論怎麼專業訓練,都不可能抹去所有感情。隨着我們交往增加,我從內心深處感覺到,她對我,和對高野是不同的。
當我把她推出採石場門外,她在外面瘋了一樣踢門,聲嘶力竭地喊叫,並開槍報警時,我確信,她愛我。當時面對着想要把我撕碎的惡徒們,我並不害怕,反而內心很甜蜜。因爲我愛的人安全了。
從明天開始,她只會存在於我的心裡。無論我去做什麼,她都陪着我,不離不棄。或許她心裡的我,終將會淡去。而我心裡的她,將陪我一生。
眼角里又有淚水流下來,而嘴角卻微微翹起,一個淺淺的笑,浮在臉上。無論她走與不走,我已經鎖住了心門,心裡的她,再也走不掉了。從今往後,我會每天在心裡給她祝福,祝福她開心快樂。
窗外的月亮漸漸升高,終於不見。而銀輝一樣的月光也越來越暗,最後被黑暗吞沒。夜,已經很深了。
忽然叮咚一下,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打開看時,卻是林緒發來的,上面只有幾個字:夜深了,睡吧!我心裡一酸,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只回復了一個空白給她。
恰在這時,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出現。這是一種陰冷、危險的感覺,同我在醫院裡感覺到的一樣,有人潛來了。來人伏在我的窗外,一動不動。我知道,他在聽屋裡的動靜。按道理來說,他的動作之輕,別人根本無法聽到。可是我就是知道有人。也許並不是聽到什麼,只是感知到了。很奇怪,我居然有了這種能力。此人再次讓我確信,殺害趙四爺的兇手就是他。
我不敢稍動,調勻呼吸,用最輕的動作把手機藏入被中。我心裡在默默祈禱:林緒啊,萬萬不要再發信息過來。
林緒真的是與我心意相通,再沒有發信息過來。
窗外的人潛伏了有十分鐘,悄悄離開,往鄧薇、許小楓方向去了。陰冷感雖然淡了些,但並未消失。又過了一會,陰冷感又淡了些。我想,他去了林緒住的房間外。
又過了好一會,陰冷感消失,一切恢復了正常。我知道那人離開了,危險解除。
心情一鬆下來,我真心願意林緒離開了。離開後,她就安全了,否則,後面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在黑暗中大睜着雙眼,一點倦意也沒有。離林緒這麼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離開後,今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
隨着黑暗淡去,我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當遠方第一聲雞鳴響起的時候,我聽見院子裡有了輕微的動靜。我知道,林緒要走了。
她沒有告訴姑姑要起這麼大早走,她怕再次傷感。
在遠遠的地方,我聽到了輕微的汽車馬達聲音。我知道,她讓車停在了遠處,爲了不驚動我家人。
在她輕輕打開院門出去,並關上門的時候,我站在窗邊,把窗簾掀開一條細細的縫向外看。
藉着東方的一絲曙光,我看見林緒纖細的身影,只揹着一個小包,站在街上。她深深地看着我的家,一動不動。我的心揪了起來,一種想衝出去緊緊抱住她的衝動讓我幾乎控制不住。我全身微微發抖,淚水已經悄然流下。
林緒的眼睛看向我這裡。雖然我知道她不能看見我,但是我覺得我們的心互相都看見了。就算我閉上眼睛,都能感受到林緒憂傷的眼神,是那麼讓人心碎。
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好久,林緒舉起手,朝着我的方向揮了一下,轉身行去。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一步步消失在我的視野裡。一會,汽車發動機聲音響起來,不久後,一切歸於平靜,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林緒走了,從她來到離開,有兩個月時間。我們在一起相處了兩個月。今天,她離開了,帶走了我全部的歡樂。只在心底,給我留下了一份深深的印跡。
我放下簾角,感覺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心裡空空蕩蕩。我的身體彷彿只剩下個軀殼,沒有了靈魂,沒有了思想。我不明白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如此可怕。僅僅兩個月的時間,這樣徹底地把我改變了。
我像個夢遊人一樣,迷迷茫茫、沒有任何思想地又上了炕,用被子蓋住了頭,在被裡大睜着雙眼。
這時,鄧薇住的房間裡有動靜了,後面姑姑他們住的屋裡也有了開門聲。原來他們都沒有睡着,都知道林緒走。只是不想傷感加重,才裝睡沒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