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四當時就垂下了頭顱,不敢對此過多說什麼。
心裡自然清楚這一切意味着什麼!
他們洪門的人,已經無法進入香港!鄒浩然這一手玩的不可謂不歹毒,幾乎是將他們直接困在了香港,劃出一片決戰之地,讓他們在這個地方與葉無雙拼殺搏命!
雪狐面無表情,讓人根本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什麼,沉吟良久後,方纔不鹹不淡的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被掐斷了。”
洪四苦笑着搖了搖頭,道:“現在跟隨咱們一起南下的黑、吉兩省勇士已經全部被困在了廣東沿海一帶,所有通往香港的船隻無一起航,甚至就連那些搞偷渡的都不肯載咱們,實在是沒了辦法了,現在咱們身邊,只有最開始的時候,您帶入香港的那批人了。”
說着,洪四悄悄擡眼看了雪狐一眼,見雪狐面色還算平靜,不見怒色之後,小心翼翼的說道:“魁,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當今之勢,對我們非常不利,我建議,現在立馬退出香港,返回大陸北方!”
“我又何嘗不想走啊?!”
雪狐輕嘆一聲,道:“可那葉無雙始終一動不動的在等我入港,想?一?本?讀?小說xstxt來個一鍋端,好不容易等到我了,哪裡會就這麼放任我離開啊?說不得,現在他的人就在那海邊等着我們離開呢,只要一落單,立馬撲上來就得把我們撕成粉碎!現在的我們,如深陷泥潭,走不到前方,也退不到原來的地方!”
洪四面色白了一下。
“其實也無需擔心,形勢還沒有壞到那個程度!”
雪狐笑了笑,道:“鄒浩然限制了我們的後援,可華夏同樣制裁了他葉無雙的後援,現在,香港幾乎是將我們兩方完全封死在了這裡,誰也得不到援助,兩個殘廢死掐,到最後誰生誰死還真說不定呢!”
說此一頓,雪狐擡起了耷拉着的眼皮,眸中閃過一縷精光,沉聲道:“你去請孟狂刀過來!現在,咱們進來的人不多,葉無雙進來的估計也不會多,相當於是抵消了,接下來的對抗,全看他們三合會的了,這是一場屬於三合會和雲天會之間的戰爭,在那份文件下達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我和葉無雙二人只能是個旁觀者,或者說是……助陣的!”
“好的,我這就去。”
洪四站了起來,正要離開,卻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禁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道:“魁,現在的形勢要不要告訴孟狂刀?”
“告訴,爲什麼不告訴他?!”
雪狐笑道:“這是一場三合會和雲天會之間的較量,他孟狂刀是主角,有權知道一切,若抱着太多希望,反而會畏手畏腳,沒有那一股子拼死的勇氣,想打退傾巢而出的雲天會,懸!倒不如在一開始的時候掐斷他的所有想法,即便受些責難也無所謂,他若能拼死作戰,或有四分贏面尚未可知!”
“我心裡有數了。”
洪四點頭,再沒停留,大步離去。
……
下午一點鐘的時候,孟狂刀終於抵達淺水灣。
而今,孟狂刀上位,統馭三合會,整個人的氣度也與從前截然不同,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裝,是那種立領青年裝,比較復古風的黑皮鞋擦的鋥亮,就連頭髮都背到了後腦勺,帶着一副墨鏡,前呼後擁,老大風範十足!
這才僅僅一個晚上而已,他的行頭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換!
在洪四的指引下,一行人徑自穿過別墅前的花草園子,總算見到了正在修剪花花草草的洪門雪狐。老人穿着一身薄薄的白色唐裝,一手拿着修剪枝椏的剪刀,一手負在背後,時不時的還拿起旁邊桌子上的茶品上一口,倒是悠閒到了極點,哪裡像是一個稱霸地下世界的大梟?
“你來了?”
雪狐用餘光瞟了孟狂刀一眼,不過也僅僅是在那張很顯然經過刻意修飾的臉上停留了一秒鐘,便將目光投到其腳上。
只見,孟狂刀的皮鞋上非常乾淨,乾淨的簡直就是剛剛從鞋盒裡拿出來的新鞋!
在進入別墅之前的地方,可是一片供遊人休息娛樂的沙灘!若是走着進來,鞋子上怎麼可能不沾泥沙?很顯然,這一行人,是直接開車穿過沙灘來的!
行車穿過一片不該有車輛存在遊人的休息區,這種作爲……可以說是沒素質到了極點!
瞬間,雪狐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尷不尬的把孟狂刀晾到了一邊,一直到修剪完一枝花苗的時候,才放下剪刀,幽幽嘆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孟狂刀也倒是好脾氣,一直等了足足十幾分鐘的時間而不惱怒,聞言笑道:“不知,什麼地方?”
“十年前,我被華夏政府打敗,淪爲喪家之犬,滿天下的逃亡,這裡,就是當時我避難的場所,在這地方,我整整躲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纔敢返回大陸北方,可我回去之後,面對的卻是一切的殘酷!我那位比我小十七歲的妻子跟了我當年的一個親信,只爲了能保住她的榮華富貴,我誕下的兒子也是認賊作父,喊那人父親!你可知,當時我心裡是個什麼滋味麼?一怒之下,我也不管洪門是不是元氣大傷了,讓我麾下八虎召集舊部,悍然發動了一場內亂,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復辟成功,你知道,當我重新坐到那虎皮椅子上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嗎?我把我那個親信千刀萬剮了,凌遲三千刃,他慘叫了三天三夜踩死,至於那婆娘,我親手剜除了她的心,看了看顏色後,一腳跺碎了,還有我那認賊作父的孩子,竟然爲那對狗男女哭泣,於是我把他關進了大牢,足足關了一個月,關到他跪下跟我說‘父親,我錯了’的時候,我才把他放了出來。”
從始至終,雪狐的語氣都很平淡,平淡的沒有一絲感情波動,似乎在說發生在別人的事情一樣,拼了口茶,淡淡道:“可在承受這人生大悲之前,卻是我人生最得意的時候,一口氣打過長江,飲馬秦淮河,眼看就能兼併地下世界了!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人啊,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站在怎樣的位置,最好收斂起那點兒可笑的膨脹心理和成就感,不到蓋棺時,人永遠都沒囂張的資格的。尤其是做我們這行的,最忌諱囂張跋扈,欺負老百姓,橫行世道當中的事情也是萬萬要不得的,否則,難逃一個死字!三合會的甘尚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若非他太過囂張跋扈,又怎麼會踢到葉無雙那塊鐵板上,引來殺身之禍?”
這話,明着似乎在說自己,可實則……卻暗指孟狂刀,在變相的說——孟狂刀,你過了,太得意忘形了!
語落,那個始終跟在孟狂刀後面跟條影子一樣的黑衣男子一步站了出來,冷冷喝道:“夠了,刀哥是三合會的龍頭,用不着你來數落!”
話一出口,一道黑影從花草從裡走了出來,一瘸一拐的,直接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後,才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眼神淡漠的沒有半點兒感情波動!
這是一個穿着打扮非常古怪的老瘸子!
身上穿的居然是清朝人才穿的淡藍色馬褂,一個黑白交錯的頭髮紮成了一條大辮子披在腦後,手裡拿着一把彎刀。
孟狂刀當時就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這個老瘸子,臉上漸漸閃爍出一絲凝重!
在道上混的人,都知道在雪狐身邊跟着個滿遺老瘸子,據說祖上是清王室的死忠,因此,一直保持着清人的穿着打扮,是個狠人,玩的一手快刀,從跟在雪狐身邊至今,從未出現一個能接住他三刀的人,成了一個傳奇人物!
這……應該就是那個老瘸子!
“回來吧,雪狐前輩也是好心提醒!”
孟狂刀淡淡說了一句,喚回了那黑衣男子,居然一臉鄭重的對着是雪狐鞠了一躬,道:“謝謝老先生提點,是我孟浪了!”
說着,一把摘掉了墨鏡,摔在地上後,“啪嚓”一腳將之踩了個粉碎。
雪狐沒多說什麼,也不在乎孟狂刀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剛纔開口,也不過是不想這個年輕人把囂張帶進自己當年隱姓埋名避難的地方,對方既然收斂了,也就不計較了,話鋒一轉,問道:“具體的情況你應該知道了吧?”
“知道了。”
孟狂刀想了想,道:“我覺得,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壞事!”
“不錯,但也不可小覷。”
雪狐說了句模棱兩可,簡直跟廢話沒什麼區別的話,緊隨其後,面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一字一頓道:“葉無雙很快就要出手了,還需多做準備,尤其是……三天後!”
三天後!
三天後,三合會可是有一件大事!
孟狂刀微微眯着眼睛問道:“老先生有什麼話就儘管說,我這腦子還是不如您這位地下世界除了名的智者的,有些事情,想不通。”
“我敢肯定,他肯定會出現!”
雪狐道:“葉無雙這個人向來喜歡以力破局,巴掌抽的又狠又疼,卻偏偏鎮壓的你連大氣都不敢出,端的是霸道到了極點,往往都是一鼓作氣,氣勢越打越盛,知道將對手徹底打垮,這是他的行事風格,改不了!這第一戰,是非常關鍵的一戰,相信,以葉無雙的性子,必然會選擇一種最爲直接。霸道的方式進攻,直接橫推過來,在你一生至關重要的時刻打敗你,摧垮你的信心!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孟狂刀面色一變,隨即伸出右臂,做了個“請”的姿勢,低聲道:“還希望能和老先生詳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