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毒嗎?”林若雲輕聲一笑,這方子唯一讓她在意的便是那最後寫着的四個字‘顎蝙蝠血’!
此物不爲中土所有!
手掌輕輕揚起,一個金黃色的小布袋隨之浮現,上面隱約繡着彷彿太極的圖案,閃耀着燦燦金光。此物名爲乾坤袋,是師孃臨終前交給她的,傳聞此寶能裝下天地萬物,卻只能被有緣之人驅使,林若雲下山前在已經坍塌的家中翻出了很多書籍、藥瓶以及需要的物品,都裝在了這個乾坤袋中。
林若雲依稀記得有一本書,裡面應該有她想知道的東西,腦海中剛閃過書名,一本灰布面的書籍便飛了出來。
《異行記》!
林若雲接過書,一頁一頁的翻看着,沒多久,果然看到了顎蝙蝠三個字,再往下寫着‘南巫黑山’……林若雲臉色瞬變,此方果然並非一般的蠱毒,和那常春丸一樣來自異族!
夜幕降下,城外山坡的空地上,祁元真盤膝而坐,心緒已經多年沒像今天這般波動過了,是因爲終於得知了真相嗎?望着漫天繁星點點,竟抵不上心中煩亂。
人,終究太過渺小。
“咚!—咚!咚!咚!”
四更天了,整座安山城靜的可以聽到呼吸聲,與白天的熱鬧嘈雜相比,此刻卻如空城一般。
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倒影,祁元真驀然擡頭,詫異的看着相隔幾步之遙的身形,遲疑了片刻後,發出了疑問,“你,不會是在等我吧?”
星光下,悄然站立着一個女子,從耳後垂下的涓涓髮絲,在指間緩緩流淌,水藍的衣裙,罩了一層如霧般的輕紗,將那優美的身段束就得淋漓盡致!發間並無過多裝飾,兩朵淡藍的玉花點綴在髮髻,髻旁一側並排插着兩支貓眼石的頭簪,月光一晃,令人神往。
祁元真不禁疑惑,白天見她時便是這身裝束嗎?心思都在他處了,此刻看到才升起一番感概,心中不覺愚弄。
林若雲將他臉上的神情變化看在眼中,並未顯出在意,飄然的回道:“當然不是等你。不過這個時辰,祁公子卻走到這條街上來,該不會又有事找我吧?”
“爲何這樣想?”祁元真脫口而出。
林若雲嘴角微微一翹,笑道:“這條街只有一家客棧,你又不住在這,此時的店鋪也早已掩門休息,難道祁公子喜歡夜半逛街?”
祁元真略感慚愧,其實進城之後,他並沒想去哪,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這。看了看頭頂上的圓月,忽然有了興致似的問道:“林姑娘是否也無睡意?如不介意,不妨當真在這街上逛一逛,以爲如何?”
林若雲未做回答,只是輕步走至他身旁,與他並肩而立。
二人就這樣漫步在悄無聲息的安山城街道上,虛幻的月光,連腳步聲都顯得那樣虛幻。
走了半條街,祁元真突然開口問:“林姑娘,可知祁門?”
“九鷹山祁門,修真世家,曾有祁軒、祁正兩位舉世英才。祁軒單槍匹馬闖入魔教集會地斬殺魔嬰,祁正足智多謀,一個人便攪得玉蓮教相互殘殺。五十年前,祁魯被譽爲祁門三百年不遇的奇才,年僅十二歲已將祁門絕學‘降龍天絕’運練嫺熟,十五歲接掌祁門,十九歲便已突破降龍天絕第八層。就在九年前,祁魯突然暴斃,祁門破滅。”
林若雲的聲音依然淡如清水,面上毫無表情,好像這話不過是借她的口講出來而已,似乎忘了身邊的這個男人也姓祁。
對此,祁元真並沒感到詫異,在他的眼中,這位林姑娘本就與衆不同,甚至還有些神秘古怪。便輕聲嘆了一句:“你知道得真詳細啊。”
“安山城雖說不大,卻也是消息靈通。”
“祁魯正是家父。”祁元真的眼中第一次顯露出溫情,還有些許哀傷,聲音很輕卻十分沉重,緩了緩氣息,慢慢言道:“九年前,家中突然每晚都會有人離奇死亡,手段異常兇殘,景象恐怖至極。因父親閉關未出,兩位叔叔遂帶領祁門上下埋伏各處,三日後才終於見到了這個殺人魔頭,卻是我的父親!”
這一瞬間,空氣中瀰漫着怨恨與憤怒,林若雲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大家都說父親是走火入魔,可祁門中無人能將他制住,爲了保住祁門百年基業,爲了父親一生清名,族中長輩決定聯合衆人之力將父親斬殺。”祁元真雙手緊攥的拳頭在此刻稍稍鬆開了一些,那時的自己也是認同這個迫不得已的做法。
“白天,父親還如往常一般,甚至做過的事都不記得,可殺了那麼多人卻是鐵一般的事實,我能感到他心中所承受的巨大痛苦。”祁元真儘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繼續講述着,“就在那個晚上,祁門所有人都參與了那次秘密行動,一夜廝殺,滿地鮮血……天亮時,清醒過來的父親無法原諒親手毀掉祁門的自己,悲痛欲絕之下,自斷筋脈而亡,我的兩位叔叔也因傷重不治而去。”
“那你是如何活下來的?”林若雲對於他的悲慘遭遇和此時的痛苦不堪,竟沒有半點憐憫,甚至連一個溫柔的眼神都不曾流露。
祁元真不在乎她的冷漠,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只低聲回道:“是大哥替我捱了那一掌。後來,在父親閉關的密室中,我發現了那張藥方,尋問了城中幾位經驗甚豐的老郎中,他們也看不明白,我又找了幾位與祁門相交甚好的門派師叔師伯,有的說是藥方,有的說是丹藥方。於是這九年裡,我四處查訪,就是想找到能解答藥方之謎的人。”
言及於此,祁元真的聲音也略顯激動,神情中還帶着幾分感激之意,“現在終於知道真相了,父親是被奸人暗害!原本我就不信,父親修爲已然登峰造極,怎會輕易走火入魔!”
“未必!”林若雲突然擡起頭,冷冷的說道。
祁元真身體一怔,眼中景象猛地搖晃了一下,幻覺般的從嘴裡飄出兩個字:什麼?
“我說未必。”林若雲的目光從未落在他身上,輕聲言道:“你父親若真如你說深不可測,誰有那個本事取得他的血,並讓他服下那蠱毒?若是極親近的人或許可以辦到,但與你而言,恐怕同樣難以接受吧。而且……藥方是在你父親閉關的密室找到的,不是嗎?”
祁元真突然感覺身心被架空了,腳下彷彿空空如也,瞬間天地全無,除了無限深邃的黑暗,便只有身旁的這個女子。
數十年來,父親在心中是崇高而不可侵犯的,是自己一生所敬重之人,亦是祁門無上榮耀的存在!
這個夜晚,突然變得尤爲綿長……
天下之大,可容萬物,一個人的小小心境猶如滾滾黃河水中的一粒輕砂,不足以惜。
天亮了,一縷晨光破窗而入,晨起的微風夾雜着露水的清新,緩緩送入身體,是這般舒爽。
林若雲慢慢睜開雙目,無心決的修煉直到今時今日,才讓她體會到了師孃的用心良苦,若不是無心決,她恐怕連地之靈氣在哪都找不到,更不要說接近它,感應它了。
可地之靈氣與她分離了整整十載,這樣強行的禁錮令靈氣對主人時而熟悉時而陌生,而現在,林若雲的體內還有真氣存在,禁錮中的地之靈氣反倒像個闖入者。
想要掌控並與地之靈氣重新合一,目前林若雲還遠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