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偶有馬車從身旁掠過,時常有人掀開簾子朝後頭看,無不是口水三尺一副色相,又顧及到那拎着劍的幾人,也只好就這樣看上兩眼繼續趕路了。林若雲倒很包容,反正他們也威脅不到自己,不來找麻煩也沒必要入自己的眼。
不快不慢的剛好趕在落更時進了城,商鋪已經熄了燭火上了門板,只有客棧還燭火通明,裡面依然坐着些剛剛進城來的客旅,一身風塵僕僕的吃着桌上的飯菜。
清風走到櫃前,問道:“掌櫃的,還有沒有空餘客房?”
“有,您要幾間?”男人臉上帶着笑,恭敬的擡起頭來。
這才發現客人都朝這邊看過來,一雙雙眼睛盯着後面那位姑娘瞧,掌櫃也跟着看去,襯着桌上的燭火,眼中撲朔迷離,不禁低聲輕嘆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清風翻翻眼珠,快要暈倒了,一個開客棧的還真能舞文弄墨呢。
“老闆謬讚,小女子哪裡敢與洛神相提並論。”林若雲面色依然柔和,眉眼間含着嬌羞的笑容,這一開口猶如空谷百靈,沒由來的穿透了心尖。
店老闆顯然已忘了自己該做什麼,眼睛都不知該怎麼眨了,似乎早已不聽他的使喚。只聽得堂中兩聲響,一雙筷子掉在地上,清風隨即拎起手上的劍往桌上一拍。
啪!
所有人都驚醒了,客棧掌櫃連忙施禮道歉:“對不住,各位對不住,姑娘剛纔說要幾間客房?”
“還沒說呢。”清風生氣的回道,心想這的人都怎麼回事,是不是天天和動物打交道,忘了人的禮教了?瞥了他一眼說:“您這有沒有單獨的地方,我們不喜歡和太多陌生人住在一起。”
“有,不過東跨院已經住了三位,只有西跨院還空着,一共就四間客房。”掌櫃的翻着手上的賬簿,仔細的回答着,“西跨院就是房間小了點,可是乾淨的很!”
林若雲點了下頭,清風隨即說道:“那就西跨院好了,麻煩您給帶個路吧。”
掌櫃的連連應聲,引着衆人向後院走去。
這家客棧不小,上下一共有三層,少說幾十間客房,西跨院雖然小一些,可是收拾的井然有序、乾淨利落,倒比東跨院房間多、人也多來的清淨。
開了客房門,掌櫃的急忙吩咐店小二準備飯菜和熱水。
祁元真忍不住笑了幾聲:“真可謂回眸一笑勝星華!加之這裡動物比人有看頭,否則他們怎會如此無禮。”
林若雲眼中滿是不屑,轉身進了房間,隨手掩了房門。
這些日子趕路都是露宿山野,原不覺得什麼,可現在一看到榻牀和被褥,柳逸陽的身體頓時陣陣慵懶,還是俗人一個啊!
夜深了,林若雲幾乎沒沾榻邊,對於睡不睡覺、在哪睡覺、什麼方式睡覺,她都提不起半點興趣。也沒疲憊到非要去躺着,乾脆碰都不去碰那張榻。
出了房間,院子裡寂靜極了,望着無邊的夜空,兩個時辰前的陰雲已散,此時已是漫天繁星,每一顆都如同一段記憶,每段記憶中都會有個忘卻不了的人。
而林若雲記憶中忘卻不了的,除了師父師孃再無其他,現在想來不免替自己感到悲哀。星空下,一個人守着一顆心,有時候**靜也是件極爲恐怖的事。
原來天地虛無,要在夜晚才能體現得淋漓盡致,黑暗將一切連接成一體,彷彿回到了混沌時候。
白晝終歸要來臨,混沌也好、黑暗也罷,總抵不過輪迴二字。天空猶如墨汁淡開,透出隱隱青色,漸漸擴散、消融,直到天邊露出第一抹光亮。
大地之上又涌現出歡躍的氣息……柳逸陽從榻上坐起,向窗外看去,住在二樓上,其實這樣看一眼也看不到什麼。
清風就住在林若雲的旁邊,他倒是難得在榻上安睡了一夜,此時忽然睜開眼睛,感到從樓上某個房間裡有人跳了下來,嘴角一撇,懶得去理會。
祁元真穩穩的落在院中央,還是第一次住在林若雲的樓上,可一個晚上也不見她在房裡,自己便坐在窗口修習着她教的那套吐納之法,清晨睜開眼纔看到她坐在下面,就直接從窗子跳了下來。
看來身體恢復的還不錯,祁元真微微一笑,說道:“好不容易進了城也不休息一下,你這樣我們都要心疼的。”
“你還是多心疼自己吧,我累了自然會休息。”林若雲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隨口道:“第五層修的如何了?”
祁元真斜了斜眼睛,苦着臉在她旁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有些不滿的回道:“就算你是關心我的降龍天絕能不能派上用場,也別這樣不加遮掩啊,換個問法總可以吧,比如……你可以問問我的身體怎麼樣了?”
這般油嘴滑舌總是讓林若雲無法與他聯繫起來,可他偏偏就愛用,還樂此不疲。無奈,卻淡淡的說,“你身體如何我看的出來,問了反而多此一舉。”
祁元真突然往前湊了湊,笑嘻嘻的說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可是你哥哥啊,想關心我就直接點,我絕對消受得起!”
林若雲一時語滯,皺着眉,抿着嘴,爲什麼他的臉皮這麼厚?可是看他那一臉的鄭重其事,氣又氣不起來,反倒忍不住想笑,只好轉個話題,拿出一隻瓶子放在了桌上,“拿去!”
“什麼?”祁元真從瓶裡倒出來一顆紫紅藥丸,倒是挺好看的。
林若雲看着那顆藥丸,輕聲回道:“將要突破至下一層時就服一顆,可助你事半功倍,亦可保你不傷及內裡。”
“這麼好,特意爲我煉的?”祁元真美滋滋的晃了晃小瓶,臉上的笑擋都擋不住。
林若雲沉了口氣,似笑非笑的指了指樓上,說道:“是我教他的時候順便煉出來的,應該算是他煉的纔對,這藥的效力比我預想要好得多。”
“原來如此,其實逸陽這人挺不錯的,你也這麼覺的吧?上次你和他一起在濃霧裡失蹤了,清風明月急得要掘地三尺,可我知道他一定會拼命保護你的。”
一聽到拼命二字,林若雲心頭頓時怔了片刻,那日柳逸陽的身體確實有些不妥,直到現在也沒搞清楚怎麼回事。
林若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站起身,說道:“我回房間換件衣服,用過早飯就去找那個叫袁峰的人吧。”
看着她回到房間,祁元真只好無奈的笑了笑,她沉默時的表情說不清道不明。從妖洞出來後,這倆人就有些奇奇怪怪的,在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祁元真和清風明月也問過,可他們倆說的很籠統,想知道的關鍵問題,卻一個字都沒有交待……
唉,倆人就像約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