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書等人就目瞪口呆地瞧着兩個人打成一團,誰也插不上手,風無痕心中更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兩人似乎不像是生死相拼的敵人,一招一式間,就和好友過招差不多。聯想到冥絕先前的表現,這位皇子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不過,頃刻之間,他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不管怎樣,那個女子是衝着自己來的,冥絕身負侍衛之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徇私。“冥絕,留下她的性命,本王要好好審問她!”
冥絕精神大振,他跟着這主兒多年,自然知道此話的含義無疑是讓他不必當場格殺,暫時可以保住碧珊一命的意思。原本通紅的眼睛瞬息間又變做的古井無波的樣子,只見他手中寒光一閃,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柄鋒利的匕首。
在場的侍衛們雖然有些與冥絕共事多年,但從未見過他使用這樣的短兵器,更多的是見他徒手斃敵的血腥場面,人們不禁都睜大了眼睛。徐春書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彷彿能從任何角落出現的匕首,心中瞭然,傳聞果然沒錯,冥絕真的是曾經行走在黑暗中的人。
碧珊已經感覺到了壓力,她實在無法相信,多年的宮廷生活,冥絕還能保持那種殺氣和活力,而自己這個始終在死線徘徊的人卻不能超越她。鐺——,匕首和軟劍再次發出一聲清澈的響聲,兩人的身形也分開了少許。
兩人的氣勢陡然增強,那種有些遊戲的意味頓時無影無蹤,風無痕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冥絕一聲低喝,匕首脫手射出,身形已是急速動了起來,雙掌連連拍出。碧珊一愣之下,立即發覺自己失卻了先機,無奈只得被動防守。然而,那柄早已熟悉的匕首卻與以前有了很大不同,一縷寒光間多了幾許靈動而少了七分死氣,如指臂使般向她纏繞過來。
冥絕頻頻屈指彈在匕首的一側,每一次那匕首都彷彿通靈一般朝碧珊的要害攻去,再加上他凌厲的掌風,明眼人都知道,那個女刺客恐怕撐不了多久了。果然,匕首劃破了碧珊的左臂,她纖手一抖,臉上現出痛苦之色,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束手就擒吧!”冥絕冷冷道,“那匕首上淬的是最厲害的麻藥,你逃不掉的!”
衆人盡皆譁然,堂堂大內侍衛竟然在兵器上淬毒,傳揚出去別人恐怕要笑掉大牙了。但是,既然是冥絕,他們也無話可說,此人行事向來不循常理,風無痕也明顯偏袒於他,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卑鄙!”碧珊脫口而出,她壓根沒想到那個已經作了官的冥絕還是會堅持用麻藥這種下三賴的玩意。她感到渾身越來越無力,一股痠麻的勁頭充斥着四肢臟腑,竟是無法提氣運功。
“生死之間,有什麼卑鄙不卑鄙的。”冥絕突然掠了出去,彈指幾下封住了碧珊的穴道,“在外闖蕩這麼多年,你還是忘不了那些規矩,只能說是你的幼稚!”他用只有碧珊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
突然,冥絕似乎發現了什麼,抱着碧珊硬生生地橫移了兩尺。只見原地漫起一陣奇怪的輕煙,一條黑影抖手朝兩人扔出一把刺釘,幾個起落向遠處逸去。
“抓住那人!”徐春書大喝道,“那人一定是刺客的同夥!”凌仁杰和葉風早已追了過去,石宗和廖隨卿對視一眼,隨即也跟了過去,兩人早覺不宜留在此地,還不如藉着追刺客的名義,儘早開溜纔是正經。
“其他人都留下吧。”風無痕望着遁去的那個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那人起先隱藏得那麼好,何必要露出行跡?不過此刻最要緊的事,還是審問那個女刺客。
“殿下!”冥絕有些尷尬地將碧珊抱了過來,“人已經拿下了。”
風無痕打量了碧珊一眼,驚訝地發現,剛纔那個殺氣騰騰的刺客竟然是一位面目清秀的美人,只是那痛苦中透着猙獰的神情與她的美麗實在太不相稱。“冥絕,人是你拿下的,審問就交給你了,本王旁聽就是。”風無痕淡然道。
衆人皆是一愣,徐春書似笑非笑地瞧了冥絕一眼,立即吩咐道:“好了,讓人把這裡清理一下。今天的事情不許外傳,對外就說殿下是考驗大家,並非真的遇襲。如有胡言亂語者,一律重責!”
那些禁軍哪還會不明白上司的意思,鬨然應是後,極有次序地退了開去,唯有冥絕有些迷惑地抱着手中俘虜,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喂,冥絕,殿下已經命你親審此人,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準備地方?”徐春書拍拍冥絕的肩膀,善意地提醒道,“殿下的好意你可別辜負了,這樣的美人若是落到那些狠心腸的人手中,後果可是難以預料的!再說,大家也都看到了,她和你原本相識。”
冥絕這才醒悟過來,不過,他還是有些懷疑這位主子的用心,恐怕除了偏袒自己之外,還有一些看熱鬧的意思。他趕緊搖頭將這些雜亂的念頭驅出腦外,這才訕訕地點頭道:“多謝徐大人的提醒,麻煩您找一處僻靜點的地方,再差些人守着,我怕那些刺客不死心。”
“嗯,確實得防着。”徐春書若有所思地又瞧了幾近昏厥的碧珊一眼,“指不定還有什麼人在暗中蠢蠢欲動。”
碧珊感到面上一片冰涼,這才艱難地睜開眼睛,愕然發現自己的手足都被沉重的鐵鏈牢牢鎖住,整個人被銬在牆上,根本極難動彈。她微微轉動身體,用舌頭感受了一下,口中的毒囊也已經被取出,渾身上下那些爲了被擒準備的東西全都不見了蹤影。她長嘆一聲,都怪自己中麻藥時死志不堅,否則那時一死了之也倒乾淨。
“你藏的那些東西,我都幫你取出來了。”身前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咬舌自盡你也無須考慮,如果你能堅信快得過我的出手。”冥絕一動不動地站在碧珊跟前,突然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碧珊恨恨地瞪着這個可惡的男人,心中想的卻是他以前對自己顯示的溫柔。“碧珊,說吧,是誰指使你來刺殺殿下的?”冥絕雙目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我不希望傷害你,所以你最好能告訴我實情。”
碧珊譏誚地睜開雙眼,“殺手這一行你也幹了不少時日,出賣僱主的事情你認爲我會做嗎?冥絕,不,現在應該稱呼你爲冥大人才對,如果你認爲對得起我舅舅當年的提攜之恩,不妨痛下殺手就是!”
隔壁房間的風無痕不禁臉色一變,這麼看來,冥絕的出身確實很有問題,他瞥了身邊的徐春書和陳令誠一眼。幸虧自己沒帶別人,否則到時事情傳揚出去,冥絕的前程鐵定難保。
“你不用激我!”冥絕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些,“蘇常大人待我只不過像一條狗一般,他對我有什麼恩典?不過是賞了我一口飯吃而已!若是有選擇,我當年寧可延街乞討,也不願意在蘇府裡呆着。況且,我爲他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碧珊大小姐,你當年是何等高傲自負,又何嘗正眼瞧過我?現在說這等話豈不是笑話!”
冥絕從未一口氣說過如此多的話語,但是,其中的一個名字實在太驚人了,領侍衛內大臣蘇常!外間三人的腦海中頓時浮起這樣一個名字,心中都是驚疑不定。當年這個名字掀起了怎樣的腥風血雨,風無痕只是聽說了些皮毛,可那另外兩人卻是非常清楚。蘇常是當年風寰宇的親信,正是他試圖擁立這位王爺登上大寶,犯下了謀逆的大罪。蘇家最後滿門抄斬,連稍微沾上點親戚關係的人也被髮配軍前爲奴,居然這裡還有兩個當年的倖存者,聽碧珊的話,冥絕似乎還負責了很多秘密的事情。
碧珊死命地掙扎了一下,她沒有料到那個不善言辭的少年居然會用這樣的話來反擊,頓時血全部衝到了臉上。“很好,冥大人,哈哈哈哈!”她突然狂笑起來,“我明白了,那個會用仰慕眼光看着我的小絕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皇家的鷹犬冥絕!你不用多說了,我早就該死了,現在死也只不過是晚了些時日而已。如果你想問些什麼出來,那是休想!”
冥絕臉色只是微微一變,絲毫沒有動怒,“那就隨你了,碧珊,這裡可不是以前的蘇府,那些侍衛們都是忠心護主的角色,你若是不說,三木之下可由不得你。”他隨手取出一塊白絹,粗暴地塞進碧珊口中,“這樣你就沒法子咬舌自盡了。”他冷冷地瞟了這個曾經愛慕過的女人最後一眼,疾步離開了這間屋子。
冥絕穿過幾間屋子,赫然發現風無痕並未留在那裡,心裡已有幾分瞭然。他緩緩打開外門,卻見徐春書正候在那裡。“殿下在自己房中等你,你快去吧。”徐春書的臉色變幻不定,似乎正在做着艱難的抉擇。冥絕點點頭,轉頭朝風無痕的居處走去。
“冥絕,殿下很是信任你,你不要辜負了他!”徐春書突然迸出一句話來,“否則我絕饒不了你!”
冥絕渾身一震,卻只是略略停了一下,便繼續向前走去。“希望我沒做錯吧。”徐春書望着冥絕遠去的身影搖頭道,“這麼危險的人,恐怕也只有殿下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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