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吵了一上午,朝臣們卻拿不出任何一個真正可行的方案來,皇帝拂袖而去的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悲涼和滄桑。儘管皇帝沒有像往日般大發雷霆,但衆人都知道,風暴就要來了。
海觀羽坐在官轎內,使勁揉了揉太陽穴,苦笑不已。風無昭實在是太魯莽了,暗中下手刺殺賀莫斐已經份屬喪心病狂,卻還是不知悔改。倘若他在聽到了風聲後,能及早以密摺謝罪,或是將罪責推脫在下屬身上,皇帝礙着朝廷的臉面,最多就是給一個不輕不重的處分,以後在緩緩圖謀,未必就沒有登龍的希望。如今事情鬧騰成這樣,激起皇帝的真火,又是一次浩劫。“改道,去勤郡王府!”海觀羽驟然吩咐道。
在官轎一旁隨侍的海一平微微一愣,連忙讓轎伕改道,心中詫異不已。自打兩位孫小姐婚後,自家老爺還沒有到勤郡王府上去過,爲的就是避嫌。今兒個他見一個個大臣臉色鐵青地出了宮門,顯然是又發生了什麼大事。老爺趕在這種關頭去見那位七殿下,豈不是遭人詬病?儘管如此,海一平到底是跟了這位老相爺二十年的老人了,他可不敢問東問西的,要是向先前的海寧那般討了老爺的嫌,被遠遠的打發到了莊子裡,那就是倒大黴了。
“爺爺今次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坐坐。”打發走了外人,風無痕頓時換了一副親切的臉孔,既然海若欣和海若蘭都已經下嫁於他,那麼自然對於海觀羽就不能像之前那麼生分。況且海觀羽今天的來意早在他的意料之內,隱隱的風無痕還有些內疚,禍水西引本是和其他人商量好的,但沒想到風無昭竟有如此膽量。此事處理地若是不好,就是一場內亂,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今天朝上的事你可知道?”海觀羽開門見山地問道。
“爺爺開玩笑了,無痕在朝並未有正式職司,如何知道朝議上的事情?”風無痕裝作驚訝地問道,“看爺爺的臉色,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
“何止不是好事,簡直是天大的麻煩事!”海觀羽冷哼一聲,“無痕,你老老實實告訴老夫,福建姚慕同的那樁命案,你私下是否派人去查過?”
風無痕心中一緊,自己讓宋峻閒繞開刑部前去調查,還私底下囑咐了越家和羅家的人察訪每一點蛛絲馬跡,海觀羽怎麼會知道,莫非這位元老也察覺到了什麼?他不由試探性地問道:“爺爺是懷疑東西兩邊的事情有人暗中搗鬼?”
“你不是也這麼想的麼?”海觀羽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你可別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雖然老夫知道你千辛萬苦把福建理順了,也絕不甘心拱手相讓,但公然謀害朝廷命官的事,決計不是你能幹得出來的。若是真的不滿意姚慕同,尋個由頭參他一本就是了,或者暗地逼走他也行,何必行此險棋?皇上心中也似明鏡般清楚,只是礙着羣臣的議論,才把你閒置了。”
“爺爺不必解釋那麼多了,無痕心中也很清楚,若說這兩件事情沒有一點蹊蹺也是不可能,倘若真有,背後之人的高明您老也是見識到了,不是普通手段啊!”風無痕輕嘆一聲,“您還是直說今天的來意吧,朝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那糊塗的五哥矯詔奪了端親王風寰傑的兵權,自代大將軍之位,還差點害了奮威將軍段致遠的性命。段致遠在兒子的援救下死裡逃生,朝廷這才及時得了消息。唉,這也是劫數,離西北大營最近的陝西,甘肅和四川,通省官員中有不少都和五殿下有瓜葛,如今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皇上投鼠忌器,羣臣們各自打着算盤,難啊!”海觀羽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方纔感到一陣口渴,端起茶杯痛喝了一氣,把往日那些居移體養易氣的格言全扔在了腦後。
僅僅是聽的,就讓風無痕感到一陣心悸,那個自負的風無昭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下西北大營,而且幾乎逼死有悍將之名的段致遠,實在是出乎意料。想到自己還曾想借助他那邊的蠢蠢欲動而減輕自己的壓力,他就禁不住痛罵自己的幼稚。曾經被認爲是皇位最佳繼承者的風無昭,若是真的如此簡單,皇帝又怎會將他列入立儲人選?看來自負的是自己纔對,福建之行的順利讓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
自責地拍拍腦袋,風無痕誠懇地道:“五哥能輕易控制西北大營,所用的無非是名利二字。西北乃苦寒之地,不少將士駐防都已超過十年,五哥以欽差之尊許以重酬,心動之人自然不在少數。然則衆將家眷應有不少在中原,難道他們就不怕朝廷株連?”
“這就是五殿下的高明之處了,要真正地牢牢控制西北大營談何容易?就連端親王鎮守那裡數十年,能控制的也只有自己的心腹中軍而已,其他的兵權全都分化在各統領佐領參領手中,唯一的異數就是擁有西北最精銳步騎的展破寒。也不知五殿下用了什麼法子,竟得了此人的效忠,這才以莫須有的罪名軟禁了端親王,並以矯詔讓本就收了他賄賂的衆將不敢輕舉妄動,然後徐徐收了他們的兵權。底下的士卒哪知道這些勾當,一個皇子的名頭擺在那裡,誰會信他竟是叛逆?”海觀羽無奈地搖頭嘆道。
“其實父皇只是下不了狠心而已。”風無痕突兀地冒出一句,他想起父皇當年處置二皇子時的決絕,心中不禁苦笑。
能爲帝王者,往往是泯滅親情,斷絕六慾,但同爲皇子,卻還是有親疏之分。風無論之母出身微賤,朝中並無多少後援,皇帝向來又不喜此子,自然可以毫無顧忌地下手鏟除。而風無昭乃是皇后嫡子,自幼得寵自是不在話下,如今父皇雖然處置了賀家,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支持立嫡子的仍是不在少數,父皇不得不謹慎。否則,憑風無昭一個毫無軍功的皇子,就算得了西北大營,只要在士卒中煽風點火,保不定有誰貪功,一場譁變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海觀羽若有所思地看了風無痕一眼,已是猜到幾分他的意思。“算了,老夫也不去管那些事了,能者多勞,天塌下來也有人頂着,何苦老是費心?無痕,這幾天你沒欺負老夫的寶貝孫女吧?”
風無痕壓根沒想到老人會突然轉了話題,一個不留神,剛喝下去的茶水竟全噴了出來。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要說幾個妻子嘛,相處得還算妥當,可只要他這個當丈夫的一出現,她們就誰都不理誰,對自己也沒有個好眼色,連一向體貼的紅如也像變了個人似的。更別提本就各有性子的其他三人了,若欣還是像婚前那樣若即若離的,起煙則是在他的書房裡手不釋卷,至於若蘭則是天天和紅如混在一起,竟似完全忘了他這個丈夫。可是,這些東西怎麼好和海觀羽這個長輩說?
風無痕略有些尷尬地答道:“爺爺哪裡話,不信您到內院去看看,我哪敢欺負她們?怕是捧在手心裡都怕傷着了,您老就放一百個心好了。”
“是麼?”海觀羽捋着鬍子笑道,“老夫幸虧沒有孫子,否則還不得操碎了心,好了,今天就不擾你了。不過,剛纔說的事別往外傳,另外仔細想個條陳,皇上這兩天氣性不好,恐怕會發作你。早些準備也好應對得流暢些,免得到時措手不及。”
風無痕一直將這位宰相送到門外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世事難料啊,這麼大的亂子,還真是難以收場,只希望福建那邊能太平點就好了。纔剛踱了幾步,他就瞅見綿英急匆匆地從門外奔進來,臉上盡是喜色,嘴都有些合不攏了。
“什麼事如此高興?”風無痕不禁打趣道,“老見你繃着一張臉,今日倒是奇了,要是給德喜他們幾個見了,恐怕會認不出來了。”
“殿下!”綿英這才瞧見主子笑吟吟地站在跟前,連忙跪下行禮,“奴才剛剛得了福建來的信兒,正要向您稟報。”
“什麼好信?”風無痕大喜,隨即臉色又陰沉了,難道宋峻閒查出了點什麼?不過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若是如此容易,在西北的風無昭哪會甘心背這個黑鍋,早就撂出一切了,還用得着費盡心思爲了自保而想要圖謀不軌?
半信半疑地接過綿英遞過來的信,風無痕匆匆展開一看,先是訝異,然後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綿英。“綿英,看來本王真的小看了你啊!”他頗有深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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