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期限在風絕看來無疑是兒戲,倘若換作從前對那些密探如使臂指的時候,他自然能有十足把握,至不濟也能找人頂缸,就如同先前他應付兩位皇子被刺一案那樣。然而,如今皇帝的疑竇不止一星半點,如果再仿效先前作爲就太不智了。思來想去,風絕已是萌生退意,在眼下這種狀況之下,由明轉暗纔是存身之道。
不過純妃王氏那邊卻需要打一個招呼,這個女人實在太聰明瞭,直到如今,風絕才醒悟到她一直在利用自己。對於一個母家不顯又貪圖榮華富貴的女人,在深宮中存身便只有兒子一條路。儘管十三皇子只有不到四歲,相比年長的諸皇子毫不起眼,但將來的事誰能預料,說不定這大好江山也能落到他身上也說不定。風絕可以斷定,倘若自己應對失當,那個女人就會毫不手軟地置自己於死地,然後坐享其成。
兩條赤裸的人體交纏在一起,爆發出驚人的熱度,那種彷彿要融化一切的柔情下,掩不住的卻是兩人各懷鬼胎的異心。在這一刻,風絕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杖傷,能在這一具動人的軀體上再沉淪一會也好,也許以後便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俯視着身下女人婉轉承歡的模樣,似乎又憶起了她是皇帝的妃子,心中的戰意又開始燃起。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邪邪的笑容,右手輕撫王氏的俏臉,眼中精芒畢露,再次陷入了極度的亢奮之中。
幾乎戰到兩人盡皆癱軟,這一對偷情男女才精疲力竭地躺倒在牀上,各自想着心事。半晌,風絕徐徐開口道:“我要想法脫身了,以後宮中無人照拂,你自己小心些。”
王氏輕嗯了一聲,似乎一點都不感到驚異。她突然一個翻身將身旁的男人壓在身下,臉上盡是妖媚的笑容。“你就不怕我把你私自溜走的事情稟報皇上?風絕,你已經失勢了,說起話來卻還是從前那幅自信滿滿的模樣。”她嫣然一笑,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慢慢遊走,帶着一種格外淫靡的氣息,“知道我當初爲什麼輕易就勾引上了你麼?你我都太寂寞了,現在我給了你身體,你給了我一個孩子,你我也算兩不相欠了。”
如今絕情的話出自剛纔還纏綿在一起的愛人之口,風絕卻只是冷笑一聲。“你的如意算盤不用在我面前顯擺,不要忘了,那個孩子是誰的種!我既然有把握全身而退,自然就有同樣的決心把你一起拉下水。純妃娘娘,別忘了,冷宮的滋味不是你這個淫蕩的女人可以忍受的!”風絕狠狠地抓住王氏的手,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手卻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着,挑逗得這女人渾身發軟,立刻迷失在一陣陣情慾中。
“記住,我懶得管你的事情,不過萬一有那個必要,我不會介意除掉一個妨礙我的女人。”風絕起身披起外衣,彷彿沒看見王氏正臉色潮紅地在牀上掙扎,“我在宮裡經營多年,即便皇上也不知道我安插了多少暗樁,除掉一個小小的嬪妃不過是舉手之勞,更何況你的把柄還有不少在我手中。純妃娘娘,今天的事就是最好的教訓,你最好立刻用冷水澆滅那點慾火,否則後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證。”言罷他再也沒看這個迷戀已久的女人一眼,悄無聲息地出了長清宮。
王氏原本迷離的雙眼突然變得清澈無比,她輕啐了一口,不屑地咕噥道:“用過那麼多媚藥,難道你還以爲我會輕易沉淪?”她的手指滑過自己仿若凝脂般的肌膚,享受般的低吟了一聲,“都說瑜貴妃是後宮第一美人,只可惜皇上老了,無福消受我的好處,否則哪輪得到你風絕來褻瀆我的身子?”只見她輕輕拍掌三下,寢宮中頓時又出現了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爬到了王氏的牀上,轉眼又傳來了一陣蕩魂銷魄的呻吟聲。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具滿是創傷的屍體,面上的驚愕之色遲遲未曾褪去。十日期限本就是一個殺人的法子,對於風絕這個難以駕馭的屬下,他的殺心始終未曾消除過。以往是還有用他之處,而如今情勢複雜之下,他絕不容許存在任何不穩定的因素,所以只能藉此痛下殺手。然而,當這個人的屍體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皇帝還是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太過魯莽了。
底下跪着的兩個密探忍不住漱漱發抖,一次拼殺居然送掉了首領的性命,他們這些在外圍掩護的人豈不是死罪難免?若非皇帝鐵青的臉色鎮住了他們,也許這兩人便真的要叩首求饒了。
“你們可是親眼見到風絕喪命於那神秘高手劍下?”皇帝懷疑地問道,“那裡邊聚集的都是些什麼人,居然敢在京師重地對抗官府?”皇帝的氣性不好,因此言語分外嚴厲,炯炯的目光將兩個首次面聖的小卒牢牢鎖定,差點沒嚇得他們尿褲子。
“回,回皇上的話,屬下,屬下親眼看見那身手不凡,武藝高強的神秘人和風大人拼鬥多時,而後用陰招將其一劍刺死。”一個密探連連叩頭,起先的言語還有些結巴,說到後來大約是懾於皇帝的怒氣,話也說得利索了起來。
皇帝沉吟了半晌,揮手令兩人退去,這等位分低微的人想必不知道其中干係,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兩人如蒙大赦地退去,剛剛出了大殿便被幾個侍衛執住,立時被五花大綁起來,嘴裡也被塞了一團破布,一羣人推推搡搡地將他們扔進了一間小黑屋。
“你們倆看看,這具屍體是否是那個風絕的?”皇帝面無表情地問道。
兩個影子侍衛立刻出現在那具屍體兩側,仔細地查看了起來。良久,其中一人方纔略有些猶豫地答道:“啓稟皇上,屬下只能有七分斷定這屍體是風絕,只因人死之後面容必定扭曲失實,因此無法肯定。不過他背上杖痕猶在,經脈也是練武人的跡象,若是那兩人看到的情景屬實,那就沒有別的可能了。”另一個人也隨即點頭,卻沒有說其他話。
皇帝還是有些懷疑,依着風絕平日的身手,他很難相信此人就這麼容易爲人所殺。他突然想到外間流傳的一種假死藥劑,立刻提了出來。兩個影子侍衛面面相覷了一陣子,左首那人只能無奈地答道:“皇上若是不信,那屬下只能再補上一掌,如此一來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得他的性命。”
他見皇帝點頭認同,便揮掌朝屍體的前胸擊去,那陰柔的掌力穿透衣物,只聽噗地一聲輕響,屍體詭異地彈跳了幾下,便沒了動靜。“皇上,屬下擔保此人已經死透了,爲了以防萬一,不妨遣兩個人直接送了化人場,燒了乾淨,如此便永絕後患。”動手的那人躬身建議道。果然,皇帝壓根沒作考慮便答應了。
解決了一樁麻煩,皇帝的心情不禁輕鬆了許多,他翻檢着案前的各色奏摺,臉色又和緩了開來。無論是賀家還是蕭家都被這一棍子打懵了,兩個頂尖聰明的人似乎都猜到了是皇帝在後邊爲兩個監察御史撐腰,因此早早地呈上了請罪摺子,甚至還約束了黨羽不得具本保奏,這等示弱的舉動令皇帝分外滿意。
事到如今,可以將這兩人遣往外地了,皇帝打定了主意,決定在明日朝議上宣佈對賀蕭兩人的處置。對於他來說,現在剩下的最大麻煩無疑就是海觀羽說的那些皇家密辛,簡直是如同附骨之蛆,折磨得他日夜難以安眠。每每想到臥榻之側還有他人窺伺,皇帝便覺坐立不安,可恨得是他雖然已經知情,卻毫無半點線索頭緒,甚至連暗處那人藏有勢力幾何都弄不清楚,這叫他壓根無法琢磨應對之策。
正在頭昏腦漲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汪海的聲音,皇帝這才省起自己之前令所有太監宮女退出了殿外,當下便喝令他進來。只見汪海伏地叩首後便焦急地稟奏道:“啓稟皇上,長和宮惠貴妃娘娘臨盆在即,剛纔穩婆來報,說是胎位不正,可能會……”
皇帝霍地站起身來,這個節骨眼上賀雪茗居然要生產了,豈不是添亂?不過,當他聽到汪海話裡帶着難產的意思後,臉色便更難看了。姑且不論賀雪茗腹中的胎兒乃是他的骨血,就憑她是賀甫榮的掌上明珠這一點就足以讓事態嚴重到十分。想到這裡,皇帝厲聲吩咐道:“讓那些婆子好生照看着,務必不能出任何差池,另外,讓太醫院那些太醫全在門口候着,若是有什麼萬一,讓他們提頭來見!”
汪海連忙叩頭應承,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大殿。皇帝的臉色一看就知道是醞釀着一場風暴,他現在只盼望這火不要燒在自己頭上。惠貴妃的身上牽扯到太多人的希望,若是真有個萬一,那些穩婆太醫什麼的還是抹脖子來得乾淨。
把皇帝的旨意複述了一遍,果然,那些伺候生產的男男女女都變了臉色,個個手忙腳亂起來。開玩笑,古來這等生產之事最是難過,誰能保證賀雪茗真的無事,他們也只能望天祈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