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一直渾渾噩噩, 連怎麼回到雲霄宮的都不知道,天一看他那丟了魂的模樣,也不多說什麼, 只將人帶回天元殿上交給景霄。
景霄與靈子卿匆匆而來, 看追風這幅模樣, 不由的擰緊了眉, 追問:“追風, 墨封呢?“
追風傻愣愣的沒有反應。
景霄眉宇擰的死緊,看向天一:“你是在哪裡找到追風的?怎麼不見墨封?”
天一抱拳:“弟子是在四海岸上找到追風的,那裡已經成了一片名副其實的火海, 至於小師叔,弟子……並沒有找到他”
能將海面也燃燒起來的, 景霄只能想到一個……
“是三昧真火?”
天一點頭。
這下子連景霄也沉默了。
靈子卿一直站在一旁, 雙眼盯着追風, 直到聽到景霄所問,這纔像是回神似的, 走向追風。
啪——!
靈子卿突然一巴掌給追風甩了上去,打得追風一愣,猛然回神。
“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祖宗……?”追風呢喃,好半響像是才認出靈子卿來,然而他卻沒有回答靈子卿的話, 卻只是如同剛纔看見靈子卿一樣。
啪——!!!
追風直接一拳朝着靈子卿臉上狠狠地揍了過去, 當即就打得靈子卿一個踉蹌。
“追風!!!”景霄大驚, 急忙扶住靈子卿, 天一也忙一把朝靈子卿撲去的追風拉住, 可是追風就像是突然發狂了似的半妖化了形態,露出的狼頭獠牙, 兇狠的駭人異常。
“追風!不得放肆!!!”景霄拉着靈子卿朝後退去。
追風兇狠着一副想要撕碎了靈子卿的模樣怒瞪着他:“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主人就不會死了!!!可是你!一次一次棄我主人不顧你逗着他好玩嗎!突然走了又突然回來!還連我主人都沒認出來!靈子卿!靈子卿!!!你到底把我主人當了什麼!你到底有沒有心!有沒有!!現在我主人死了,你高興了!以後你不用再躲也沒人來纏你煩你了!!!”
追風像發狂了一樣句句數落,而靈子卿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緊緊抓住景霄的手,咬死了牙根,卻依舊控制不住自己渾身的顫抖。
景霄低頭,看得靈子卿臉色慘白,下脣也被他咬出了血跡,想着靈子卿的身體落子,纔剛出了月裡,景霄不敢大意,深怕他再受刺激,直接一個甩袖將追風打了出去。
天一一愣,朝景霄抱拳行禮也跟着無聲退下,大殿裡一下子變的安靜了許多,可是也更突顯出了靈子卿呼吸的粗重。
“你……小心!”
景霄剛一開口,靈子卿猛然跪地,一口血吐了出來,瞬間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當下驚得景霄神色一閃。
靈子卿跪在地上,嘴角鮮紅,細長的鳳眼卻冷得可怕,只是他臉色慘白,身子一直在細微地顫抖,景霄怕他傷極攻心,忙一巴掌將他拍暈過去,將人抱起放回牀上。
追風帶來的消息太過突然,別說靈子卿了,就連景霄也接受不了,說是假的?可假消息怎麼可能會讓追風這麼失控?更何況追風一直緊跟在君墨臨的身邊……這……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五臺山傾塌,一川被毀,三星湖等地封印被破,封印劍齒的鑰匙已經全部被毀,這一次別說景霄了,其他仙門的人也都大致猜到了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幾乎等同於分崩離析各掃挺雪的先修門派在這千百年來似乎難得的出現了團結的情況,而這一切全都因爲一把名叫劍齒的兵器。
然不管如今的修仙界到底變成了何種模樣,似乎都與靈子卿無關,他只是依舊那麼冷然,漠視的呆在雲霄宮裡面,外面的變化他看不見,那些修仙大派因爲劍齒的可能出現而蠢蠢欲動的樣子他看不見,搖搖欲破的妖界結界他更是都不知道,他就只是這麼靜靜的呆在雲霄宮裡面,要麼就是在山頂一個人沉思,要麼就是打坐靜修,從那天醒來後,他幾乎……都沒再開口說過一個字,他的一切都那麼正常的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追風因爲君墨臨的事幾乎是狂性大發,從那天之後就被景霄關在仙牢裡面,可他卻一刻都不曾消停,似乎變得越加癲狂而又危險,這就是契約獸在失去主人牽制之後的反應,景霄甚少過問外事,雲霄宮如今一切行動,都是天一與兩位新提拔上來的長老在打理,只有無法做主的事,天一纔會登上天元殿詢問景霄的看法,溟幽自從將樸楓帶回來後卻是再沒機會去見樸楓,以至於樸楓什麼時候又悄悄離開了雲霄宮都不知道,直氣得溟幽暴跳如雷,險些一掌劈死了看守山門的弟子。雲中正一直被景霄關在思過鋒,似乎被遺忘了存在,除了雲中正的大徒弟,雲霄宮裡現在幾乎都沒人敢提起雲中正的名字,深怕觸了景霄的逆鱗,這一切似乎都按着正軌在行進着,可是……君墨臨突然隕亡的消息卻不知怎的,傳得滿修仙界都是……
此時,南海海底。
冰封的石牀上隱約躺着個模糊的人影,這人一襲黑衣,躺在石牀上的樣子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只隱約覺的這人面容俊朗必定十分好看,可是他眼角深色的眼影還有額心那黑色的神格,卻又恍惚透着幾分凍人的邪氣。
樸楓站在一旁,靜靜地盯着石牀上的人,擰緊了眉,眼底雖然滿是複雜,卻已經沒了最初時的那種愛慕與執念,只有一種連樸楓自己都不懂的感覺。
老蛟王身着輕紗緩步進來,沒用法力剋制的面容,明顯蒼老了幾十歲,一頭長髮白的素淨,完全沒了之前的那份風韻與媚豔。
“你怎麼知道,這小子是在我這裡的?”
樸楓輕嘆:“四海雖不是我南海之地,卻終於與南海相連,發生這麼大的事,婆婆不可能不知道”更別說老蛟王明知道君墨臨對樸楓來說意味着什麼,更不可能會見死不救。嘆息一聲,樸楓輕笑:“其實……我也只是猜測罷了”沒親眼見到的時候,他也不能完全相信老蛟王會出手。
老蛟王冷哼:“我倒是想冷眼旁觀,可不管怎麼說這小子也是千年難於的角龍,就這麼死了也怪可惜的”
樸楓扭頭看他:“婆婆,您能救回他嗎?”
老蛟王擰眉。
樸楓又問:“還有他的眼睛,婆婆您能幫他醫治好嗎?”
老蛟王一愣,倒也沒有反對什麼。樸楓一看有戲,忙轉身朝老蛟王跪下。
“泡泡!你!”老蛟王驚了一下。
樸楓朝他搖頭:“婆婆。如果可以醫治君墨臨的眼睛,我求你就再幫他這一次吧,這次是我欠他,他會入魔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這次就當我還給他,以後我與他也再無干系,自此分道揚鑣了,好不好?”
老蛟王神色遲疑,盯着樸楓看了許久,這才點頭。
對於君墨臨,認真說來,老蛟王對他並無好感,之前四海出手,確實是有他的考量,畢竟龍與蛟不同,那是一個天上與地下的區別,在這修仙界裡,只要能抓住機遇,就憑着一人之力護得子孫後代的安逸沒有人會願意錯過,更何況,這隻魔修他是龍,只是讓老蛟王意外的是,這條龍,竟會是君墨臨。
樸楓返回雲霄宮的時候,溟幽已經變成了□□,見誰逮誰就揍誰,天一等以下弟子已經對他服了,都遠遠逼開,深怕受他殃及,樸楓剛一回去,溟幽二話不說,直接一掌就將他震了出去,樸楓砸倒地上滾了幾圈堪堪停下時,嘴角已經見了紅。而溟幽卻突然朝他逼近:“這些日子你去了哪!?”
“我沒去哪,就只是回了一趟南海”忍着難受,樸楓掙扎起身:“以後不會這樣了,我要去哪一定都帶着你,或者告訴你,你同意了,我再去”
樸楓態度極好,溟幽火氣去了大半,再看樸楓這臉色蒼白的樣子還隱忍着,頓時溟幽又有些心疼:“你知道錯就好!”指尖輕輕給樸楓擦了嘴角的血跡,溟幽的面色依舊難看至極:“最近這修仙界怕不安寧,你身份特殊,最好不要離開雲霄宮內”
“我知道了”
溟幽擰眉,終是將他抱住:“疼嗎?”
“不疼”樸楓朝他一笑。
溟幽長嘆,不說話,只拉着人返回房間給他找藥。
樸楓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恍惚間突然問了一句:“以後……如果我看不見了,你還會不會要我?”
溟幽一愣。
樸楓垂下眼瞼,笑了笑。
見過溟幽,將他安撫好了,一轉身樸楓又去見了靈子卿,如過去一樣,靈子卿的面容一直冷冷冰冰的幾乎沒有什麼顏色,只是這次靈子卿的眼明顯凜冽了許多,那麼一眨不眨的盯着樸楓,彷彿隨時都會動手要了樸楓的命一樣。
“對不起……”長久的沉寂中,樸楓突然道歉:“上次……是我騙了你”
靈子卿擰眉,一言不語。
樸楓盯着他的眼睛,續道:“我之前跟你說的都是假話,只是想要氣一氣你圖個痛快罷了,我跟君墨臨……其實什麼都沒有”
靈子卿依舊沒有反應,可是衣袖下的手卻拽的死緊。
樸楓道:“我那時只是想要氣你,我……沒有想到會把君墨臨弄成那樣的,如果知道他會因此墮魔,我一定不會只圖一時之快的,我那時候……只是心裡不甘纔會說那些話的……”
“所以我就應該原諒你嗎?”靈子卿終於開口,清冽的嗓音卻僵硬至極:“你爲了圖你的一時之快,卻害了多少人!?君墨臨入魔,我險些氣瘋了,就連我跟君墨臨的那孩子也因此沒了,現在……君墨臨死了你纔來跟我說你只是圖一時之快?樸楓,做人怎能這般幼稚?就因爲如此,你卻要我們三個人付出這麼昂貴的代價?”
樸楓的腦子,因爲靈子卿的話嗡嗡作響。
他……完全不知道靈子卿居然……跟君墨臨有孩子……更沒想到過性子彆扭的靈子卿有一天會將與君墨臨的關係這麼宣之於口。
事實上,靈子卿自己也不知道原來承認與面對,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只是……醒悟的太晚……
靈子卿悶了太久,此時一開口,話音都僵硬到了極致,景霄剛到門外,聽到此處不免停了腳步,站在門邊只擰緊了眉,看着遠處,靈子卿需要一個宣泄口,將他壓在心裡的情緒發泄出來,他雖是修仙人,卻終究不是聖人,什麼禮義廉恥,人言可畏,在人都沒了以後,那些禮教約束全都成了放屁的鬼話!而更讓靈子卿覺的可笑的是,這如此昂貴的代價,僅僅只是因爲樸楓的一句不甘心?
狠狠的一個甩袖,靈子卿直接將樸楓打的砸飛出去,連景霄都驚了一跳。
一步一步走到門外,靈子卿眼眶微紅,神色卻冷傲的到了極點:“我與君墨臨付出的代價豈是你一句廉價的對不起就可以了事的?你欠的,你造下的,又豈是這三個字就能彌補的了的!?”
“可是君墨臨還沒死!”樸楓吼着:“他沒死!他只是受了重傷現在還在昏迷而已!”
“你……”靈子卿心裡一急,猛然逼近:“你怎麼知道?”
“他被我婆婆救下了,只是傷勢太重一直昏睡着”樸楓略顯虛弱的道:“我……我並不知道我一時衝動,會造成這樣的結果,更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會受孕,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無法更改……靈子卿……這次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你原不原諒我都已經無所謂了,我只是來告訴你……我跟君墨臨什麼都沒有……就算我曾經有想過隱有他,可是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那是因爲他察覺出了,樸楓不是你”接話的,是從外踏步而來的溟幽,擰着眉,他目光定定的看着靈子卿,似乎完全沒有發現樸楓此時的狼狽:“我問過君墨臨,他那時候剛化形角龍正是內息不穩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懷疑身邊的人到底是誰,而唯一的一次也是讓他心裡起了懷疑,最終才做了罷了”
靈子卿抿死了脣,微揚起頭,衣袖下的手死死拽着……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