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一件來!趕緊下來!”孫立國沒有中計。
我只得從上鋪下來,不經意瞅了下鋪的娘貨一眼,他用被子裹着腦袋,只露兩隻眼睛,驚恐地看着發生的一切,估計膽子也跟女人似得很小。
“大哥,我們家那邊有個規矩,”我低頭穿上拖鞋,站在孫立國面前笑道,“拜天、拜地、拜死人,所以,我不能給你下跪,那是對您的不尊重,您又不是死人,對不對?”
“喲,跟我提規矩?”孫立國抽了口煙,將霧氣吐向我的臉,露出滿嘴大黃牙,這給我噁心的,差點沒吐了,“我這個人講道理,既然你家那邊有規矩,那就按你家的規矩來好了。”
“謝謝大哥!”我微微鞠躬,我就喜歡講道理的人。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剛纔不是說,拜天、拜地、拜死人麼?”漢子嘴裡叼着半支菸,得意地晃着腦袋,“勞資就是這裡的天,你拜吧!”
臥槽,在這兒等着我呢!
“大哥,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個頭,我真不能磕。”我正色道。
“再給你次機會,”孫立國噴了口鼻息,用食指指向自己腳下,“磕,還是不磕?”
“不磕!”
“好,有種!”孫立國瞪大眼睛,“我告訴你,蕭峰!打我來這兒的那天算起,像你這麼有種的還有三個,一個得了精神病,另外兩人,都他媽死了!”
“呵呵,是嗎,他們怎麼死的?”我冷笑着問。
“被我給整死的!”孫立國壓低聲音,獰笑道。
“你挺牛逼唄?”我撇了撇嘴,指向他,“孫立國我也告訴你,敢像你這樣跟老子說話的,我遇見過七八個,都他媽被我給廢了!”
“愛我草?跟我叫板,是吧?”孫立國猛然抓住我的手指,用力擰,我沒動,“哎呀,還挺有勁兒,是吧?”
手指裡面有一條小蛇守護着,跟鋼筋似得,他當然擰不動,但孫立國很有眼力見,馬上鬆開手,以免當衆出醜,同時往後退了兩步:“兄弟們,給我上,教教這小子怎麼做人!”
“草泥馬!”那個瘦子犯人離我最近,率先撲了上來,我不想打架,更不想打羣架,決定殺一儆百,在瘦子的拳頭到達之前,我利用手臂長的優勢,掐住他的咽喉,把他提了起來。
瘦子呃呃呃發不出聲音,用兩隻手去抓我的手,雙腳凌空亂蹬。
“住手!”門口傳來老趙的聲音,“蕭峰!住手!不許傷人!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牀上去!”
我看向鐵柵欄門口,除了正急匆匆開門的老趙、小錢,還有範德彪,手裡抱着幾條紅色中華煙。
我鬆開手,瘦子落地,當即癱軟,犯人都回到自己牀邊,孫立國也坐回自己的下鋪,抱着雙臂,對我怒目而視。
門被打開,老趙拎着警棍進來,挨個“窗口”敲打鐵柵欄:“你們作什麼妖啊?這一天天的,都不想減刑早點出去啊?集體扣五分!”
對面那個彪悍的漢子起身想抗議,但是看見後面的範德彪,馬上萎了,又坐回自己的牀上。
“孫立國,你出來一下。”範德彪把懷裡的煙給了小錢,平靜地朝孫立國說。
“幹啥啊,範主任?”孫立國沒好氣的問。
“出來,來來。”範德彪向孫立國招手,老趙過去,打開監獄的門,但孫立國還是坐在牀上不動。
“你不出來是吧?”範德彪邁步進監舍,拎着警棍,背在手拍打着,走向孫立國,“你給我站起來!”
孫立國白了範德彪一眼,把臉別向另一邊,一副“你算老幾”的欠揍表情。
“草!“範德彪猛然抽出警棍,照着孫立國的胸口就捅了一下,孫立國猝不及防,直接被捅倒在了牀上。
“草!草!草!”範德彪的警棍劈頭蓋臉地打向孫立國,孫立國蜷縮在牀上,護住要害部位,卻一聲不吭。
“行了,德彪,再打出人命了。”範德彪打了十多下後,我拉住了他的胳膊。
範德彪扭頭瞅了我一眼,喘着粗氣,這才住手,又用警棍歡指其他犯人,猙獰道:“你們都給老子聽着,蕭峰是我大哥,誰再敢撩扯他,孫立國就是下場!”
我搖了搖頭,德彪還是年輕啊,用意是好的,可幫我立威不能這麼個搞法,這樣雖然可能會讓所有犯人都怕我,但卻只是怕,而不是敬,他們會將我孤立起來。
不過既然打都打了,先就這麼着吧。
“哼!”範德彪發泄完,出了監房,從小錢手裡拎了一條煙,跟喂狗似得,從鐵柵欄外面丟進監房裡,“這是我替我大哥‘孝敬’你們的,都好好抽,昂?!”
丟完了五六條,範德彪走到門口那邊,又轉回身:“我告訴你們——”
“行了,別幾把嘚嘚了,趕緊走吧!”我不耐煩地說。
“草!”範德彪瞪了我一眼,轉身上臺階出監舍,老趙和小錢跟上,出去後把門給鎖上了。
我走到孫立國牀邊,踹了牀一腳:“喂,死了沒?”
“草泥馬的,你有種!”孫立國把手從臉上放下,惡狠狠地低聲說,“你等着,不弄(neng)死你,老子就他媽不姓孫!”
你看吧,結下大梁子了。
“好啊,你要弄(neng)不死我,就跟我姓蕭得了,老子正好缺個兒子!”我現在不能嘴軟,那樣會更讓犯人們看不起。
孫立國冷笑,沒再說什麼,我也回到自己牀位,爬上去繼續讀偉人傳記,兩個監房都安靜下來,只有細微的人語,不多時,有個犯人走到牀邊,敲了敲鐵欄杆,我低頭看,他把懷裡抱着的幾條煙放在我牀上。
“你們拿去抽吧。”我笑道。
“我們可抽不起這種好煙啊!您還是自己留着抽吧!”犯人冷嘲熱諷地說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轉身走開。
哎……德彪啊,你特麼害死我了!
我搖了搖頭,現在也沒什麼補救的辦法,只能繼續看書,監舍裡也漸漸恢復正常,幾個人三五成羣地湊到一起,小聲聊着什麼,不過當我看書看累,擡頭掃視他們的時候,視線所到之處,他們馬上收聲散開。
感覺情況有點不妙,這幫傢伙現在同仇敵愾,要動我,我猜多半不是因爲孫立國被打,而是因爲我有範德彪這個靠山,估計範德彪平日裡飛揚跋扈慣了,頂遭這幫犯人討厭,朋友的敵人,未必是敵人,但敵人的朋友,肯定是敵人!
因爲範德彪罩着我,反而讓我成了這裡的頭號公敵。
叮鈴鈴,清脆的鈴聲又響起,我掏出白傾城的手錶看了看,快五點了,應該不是放風,而是吃飯時間。
犯人都起身,靠着柵欄排成一隊,我沒看見監舍裡有吃飯的地方,應該是去外面的食堂吃,我也沒期待有人來給單獨送飯,廁所就在監舍的角落裡,半露天的,味道不太好,給我手擀麪也吃不下去,便下了牀,準備出去混飯吃,當我想進隊列的時候,犯人都往一起湊,不給我插隊的空間,我笑了笑,自覺地站到隊伍最後,那個娘貨終於從被窩裡出來,低頭扭捏着走,站在了我後面。
“你叫啥名?”我回頭問他。
“秦鼕鼕。”娘貨咬着嘴脣,小聲說。
我勒個去,名字也這麼娘。
老趙和小錢進來,打開監舍的門,犯人們排隊出去,等我出了監房,發現外面站着兩列獄警,應該是爲防止犯人出來譁變的,前面兩個監舍的犯人也都出來,身材明顯比我們這邊的要胖一些,大部分都帶着金絲邊眼睛,雖然穿着囚服,可還是官威十足的樣子。
跟着犯人前進,一個獄警跑過來,掃視衆人發現我只好,跑到我身邊低聲說:“首長,請您跟我去職工餐廳吃吧。”
“不用,跟他們一起吃就行。”我說。
“這是典獄長的命令,”獄警苦笑,用更低的聲音說,“有人來看您,典獄長說不太方便,想趁吃飯的時候安排你們見面。”
“看我,誰?”我皺眉問。
“不知道,”獄警搖頭,“是個女的,長得可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