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緩緩睜開已經閉上一個多月的眼睛,意識混沌地看着沒有天空的上空,過了幾秒,虛迷幻境中的經歷紛涌到他腦海中,他一下慌亂,當即跳起來,同時驚叫:“海雯!”
但是,沒有人迴應,懷中沒有林海雯的身子,周圍也沒有輝煌的宮殿,眼前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荒野。他誠惶誠恐地張望,尋找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發現林海雯就躺在她身邊,他匆忙跳起來,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喚她:“海雯,醒醒,海雯,睡了這麼久,該醒來了。”
但是,林海雯還是一動不動,毫無反應。蕭翎抱着她冰冷的身子,玉人已經沒了呼吸,沒了心跳,他這才醒覺,她的的確確是已經香消玉殞了,只有一道意念被她保存在這個空間裡,永不消散。心酸的感覺涌上來,淚水染紅了眼睛,他抱着林海雯嚶嚶哭了起來,哽咽低喃:“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對不起。”
兩個人臉頰相貼,一冷一熱,一個顫抖不停,一個一動不動,淚水打溼了兩個人的臉頰。
哭,不是懦弱的表現,只是一種情感的宣泄。哭了一會兒,他的淚水也流乾了,低頭在林海雯蒼白的嘴脣和臉頰上吻了一口,溫柔無限地看着她蒼白的容顏,說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活,一定能把你喚醒的。我們的緣分不會就這樣終止了的,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帶你走,就是天也不行。”眼中犀利的光芒閃爍過後,又恢復溫暖,微笑如春風地看着林海雯,輕聲道:“你知道嗎?如果知道從虛迷幻境醒來之後,又要有一段時間聽不到你的聲音,我還真的有點捨不得醒過來呢。”說話間,他輕輕擡起手來,輕輕颳了一下她的俏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說到虛迷幻境,他能清醒過來,從那裡走出來,還得感謝林海雯。她含憾而終,臨死之前,他把她的一道意念抽出,送進他的精神世界,保存在他的意識之海中。但是,因爲她心有不甘,產生了濃濃的怨念。而侵入他意識中的魔念,正是抓住了這個可乘之機,借林海雯的那絲怨念,把無形的魔念,轉化有有形的林海雯的虛影,設下虛迷幻境,虛構出一個過度,他和她的兩個身份,想把他永遠困在虛迷幻境之中。
但是,最終她失敗了,她不是敗給蕭翎,而是敗給林海雯。從她選擇借林海雯的意念中的怨念化爲人形的時候,她就開始和林海雯慢慢同化,以至最終由主動步步走向被動。
準確點說,她又不是敗給林海雯,而是敗在一個情字上,這一縷情根,來源於林海雯怨念中的那一顆種子。這顆種子生根發芽,最後佔據了主導。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那絲魔念,還是林海雯了。
她的本意是借虛迷幻境迷惑蕭翎,最後控制他的意識,進而控制他的身體。不過,因爲一開始就埋了一顆種子在,日久生情,情根瘋狂地生長後,她開始貪戀和他在虛迷幻境中朝夕相處,朝朝暮暮的生活了。最後,始終沒有讓他徹底淪爲一個傀儡。
直至最後,林海雯的意念也進入了虛迷幻境,徹底打亂了她本來就動搖的計劃,使得她心甘情願地功虧一簣,心甘情願地撤去虛迷幻境,讓他回到現實世界。
所以,他是因林海雯而沉睡,心林海雯而沉淪,卻也是因林海雯而甦醒。
在這次沉睡到甦醒之間,他得到的好處,卻是無法估量,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藉着這次的甦醒得到的感悟,他悟到了黃泉訣的心法和功意。紫陌訣的功意在於清心,碧落訣的功意在於淨心,而黃泉訣的功意則在於洗心。
一個洗字,寓意身遠。洗,洗禮也。讓心靈經歷一次徹底的洗禮,盪滌濁塵,盪滌功利,盪滌殺伐,盪滌血腥,盪滌浮躁,盪滌情緒,盪滌欲.望最後,讓一切迴歸平靜,變得純淨。這是走向聖心的必由之路。
而他的這次洗禮,是借魔念來進行的。他的魔念,因憤怒而生,因怨恨而聚,因殺戮而滋長,最終,魔念佔據意識主導,把他的殺伐,他的情緒,他的欲.望,推到一個空前的高度,膨脹之後而摧毀,摧毀之後因他的清醒而洗禮,掃除得一乾二淨,最後重新建立,破而後立。
無意之中,他完成了一個讓心污濁到極點,然後洗禮得徹底的過程。他沒有看過《聖心訣》的秘籍,心法無從得知,但依靠自己的感悟,摸索出一條自己的道路,其實功意一樣,事則殊途同歸。
經過這次的波折,他的黃泉洗心訣可以說已經練成了一半,他的功法意境已經達到完滿的境界,差的就是功力了。這種獨特的練功方法,相當於原本漫無目的,全靠摸索,摸着石頭過河。到現在,他面前已經出現一條道路,而且目的地就在前面,只要沿着這條路走到目的地,他就算完成了一個旅程,練成了這一段的聖心訣。
現在意境已經有了,功意已經明朗,只要根據“洗心”而字,按照功法修練,把功力提升上來,突破淨心的屏壁,他就真正買入聖心訣的第三步,進入洗心的境界。
一旦突破,他將進入一個無數練武之人都渴望達到的,讓無數練武之人都羨慕不已的境界。
至於那個有他的魔心幻化出來的魔相女子,她跟林海雯可以說本來就是一體,她由林海雯的怨念分裂出來,再合而爲一,原本是理所當然的事,還可以讓原本意念虛弱的林海雯保持意念不散,讓其意念壯實,保留了復活的機會。但是,那一絲分出來的怨念,還融合了他的魔念,所以融合之後的林海雯的意念,也就多了一絲魔念。這樣一來,會有什麼影響,他現在也不知道,沒辦法想象得到。
整理好凌亂的思緒之後,他在林海雯的額頭和蒼白的嘴脣上輕輕一吻,微笑着溫柔如水地說:“你在這裡放心地睡吧,我很快就回來,把你從睡夢中叫醒。到時候,我再也不分開了,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把我們分開了。”
輕輕一點她的鼻尖,把她放下後,蕭翎站起來,擡頭看了一眼沒有天空的天空,忽然感慨萬千,幽然長嘆:“不知道我這一覺睡了多長時間,然姐她們肯定擔心死了,不知道小雅肚子裡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生了沒有。溫柔、婉兒和小悅然,怕是要哭個一塌糊塗希裡嘩啦了吧。我在虛迷幻境中度過了十年,外界不會也已經過了十年了吧。如果真的是這樣,我這次回去,恐怕不死也要一生殘廢。”
苦笑一下,他喟然空嘆,說道:“是應該回去了。”戀戀不捨地看着林海雯蒼白無色的臉,呆呆站了一會兒,他輕輕閉上眼睛,意念一動,走出精神世界,回到現實世界中去。
時已過子夜,日出秋霜山頂豪宅,都已經熄燈,衆女都已經相繼進入夢鄉。
忽然睡夢中的霄涵、冷雪和龍女心中一顫,被什麼觸動了一樣,原本就睡不安穩的她們,此刻更加不安了。
她們不安的樣子,外人看來,多半會以爲她們是做噩夢了,但是,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這是一種心靈的觸動,這是一種奇妙的感應的甦醒。
幾乎在同一時間,三個女子從睡夢中醒來,一種久違了的感應重新回到心裡,讓她們彷徨的同時,更讓她們驚喜不已。
一個多月來一直緊鎖不舒的眉頭終於舒開,三女迫不及待地依憑着和蕭翎的心靈感應,進入他的精神世界中去。
對於冷雪的出現,霄涵和龍女頗感訝異,沒想到她也已經和蕭翎建立了心靈感應。然而,更讓她們吃驚的是,在這片荒原之上,已經沒有了蕭翎的蹤影,只有林海雯一個人躺在那裡。
三女心中一慌,一陣無措之後,都笑了,蕭翎不在,說明他已經出去了,出了他自己,沒有人能讓他從這裡走出去。
無需語言交流,三女都知道,接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媽媽和姐妹們。
三女從蕭翎的精神世界出去,原本一片漆黑的別墅裡,忽然有三間房間亮起了燈。
尹落雪的六識敏銳程度,已經不能用人類來衡量,輕微的動靜,立即驚動了她,跟着,第四盞燈亮起。
尹落雪從房間裡出來,正好撞間霄涵匆忙從房中走出,她疑惑問:“涵兒,你匆匆忙忙的,發生什麼事了?”
霄涵喜極而泣,哽咽道:“媽媽,蕭翎他醒了,他終於醒了。”
“你說真的?”尹落雪也無法淡定了,十月懷胎所生的寶貝兒子陷入沉睡,一睡就睡了一個多月,雖然她表面上故作鎮定,但說不擔心,肯定是不可能的。她的擔心,不會比衆女任何一個人輕,不會比她們任何一個人少。
“真的,是真的,我們進去看過了,他已經走出他的精神世界了,我們趕快找到他,這就去找他。”霄涵說罷,立即匆匆走下樓去,去通知衆女。
尹落雪驚喜之餘,拿出手機,找到號碼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