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詹碧淵果然在離她營帳不遠的地方擺了一面大鼓,左原將卷軸交給她之後便打了個招呼回去了一趟,他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回過他名義上的家了,沒林固兒的地方,他向來把自己當成路人。
詹碧淵看了他補充的十幾條建議眼睛微微發亮,交給自己又確定一遍後,便喚人傳了下去。
回到自己頗爲豪華的家,他才重重鬆了口氣,官場之上把他這個平素淡漠的人壓的直有些喘不來氣,看着自家厚厚的木門,他笑了笑,跨步走了進去,幾個丫鬟僕人正在院子裡閒聊,左原幾乎天天不在家,也難怪他們這麼鬆懈。
左原咳了兩聲,把幾人給嚇了一跳,他笑眯眯的端起一個俊俏丫鬟的下巴,有些孟浪道:“綠兒最近又變漂亮了,是該找個婆家了!”其他幾人七嘴八舌:“綠兒妹妹可是看上咱們府中之人了,死也不能嫁的。”
“哦,是誰,說來聽聽。”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有個僕人笑道。左原在府裡很是隨性,沒發過火,而且平時言語無忌。這些個下人在他身邊都還算放得開,總之以他爲焦點便是。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左原指着自己笑道,綠兒眼光不錯,也看出你家姑爺是個好男人。
叫綠兒的少女瞪了幾個僕人一眼,心裡有些着慌,連忙擺手道:“姑爺別聽他們瞎說,一羣愛嚼舌根子的假男人。”
“綠兒難道討厭我?”左原假裝皺眉道。
“不不,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討厭……”說完看着已經忍不住笑意的左原,她才知道又被耍了一回。
又問了點府裡近況,左原左右看了看道:“奇兒呢,哪去了,我這次回來可是專門爲吃她做的飯來着。”
“奇兒姑娘最近不知在屋裡忙什麼,總是一天也不出來幾次。”
“對啊,她還經常讓金富叔陪她出去買東西。”
“對了,金富叔也纔出去。”
左原點點頭,跟他們道了聲別,向着一間房中走去,林府不算太大,但也有個三十間屋子,分爲兩排,並列而立,他和林固兒住在後面一排,奇兒爲了方便府中事宜住在前排,和一些僕人的房間挨着,所以左原走不了幾步便到了,他一路上都是面上帶笑,顯得很是輕鬆,也是,不論官場還是朝堂,都太過壓抑,步步艱險,時刻帶着假笑,回到這裡他還用忌諱嗎?
悄悄打開奇兒房門,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他心裡暗暗計較,若是碰到什麼隱私之事就偷偷退出來,若是沒什麼大事那便嚇她一嚇。
屋裡只有一個小姑娘在專注的做着什麼,表情認真,便是左原刻意弄出了一點動靜,她也沒有絲毫反應,嘴角微微翹着,看來心情不錯,她手裡一根精巧的繡花針在她手上熟練的穿梭,可以看出來她很是熟練,一針一線下針飛快。
是一件紅色披風,毛茸茸面料,看上去很是舒服,看大衣形狀,顯然已經即將成型,左原微微詫異,不知她是給誰做的,見小姑娘還是沒有反應,他輕咳了一聲,小姑娘一個激靈,哎呦痛呼一聲,是針扎到手了,細密的血珠在她纖指之上久久不散。
左原有些內疚,上前兩步,把她手指之上血絲擦淨,有些歉意道:“我給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反應這樣大。”
小姑娘見是左原,眉眼間露出些許喜意道:“姑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啊,想你這小丫頭了,就來你房中看看,神神叨叨的在幹什麼。”說完往她手上看了看道:“好漂亮的大衣,沒想到奇兒還有這種本事,是不是給姑爺做的。”
“姑爺說笑了,你一個男子漢怎能穿紅色衣服,這是給小姐做的,天氣漸漸寒了下來,小姐也快回來了,小姐對奇兒很好,奇兒沒什麼好送她的,就給她做了件大衣禦寒。”
左原看了一眼大衣,火狐毛皮的面料,價格恐怕便宜不到哪去。
奇兒心思敏銳,誤會了左原,忙解釋道:“這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我在老爺家時比較乖巧,所以每年老爺都會多給我一點,我又沒什麼用錢的地方,所以都存了起來,前些日子上街,正好看到有人賣火狐毛皮,好漂亮的東西,我想小姐應該喜歡,就買下來了!”
“多少錢,我讓賬房給你。”
小姑娘連連搖頭:“不要錢,不要錢,這是我買給小姐的……”
左原看她執着模樣,不由暗暗嘆息,突然有些慶幸將她從連府帶了出來,如此純徹的女孩,在連府再呆個幾年,不敢想象會變成什麼樣子。
見她堅決不要,左原也不堅持,笑道:“你給小姐做了一件,卻把姑爺給忘了,是不是該罰。”
說完笑着扔給她一個錢袋道:“罰你再給我做一身。”
小姑娘本來要拒絕,但是想想自己已經沒有分文,只好收下道:“剩下的我還會還給姑爺。”
“這丫頭,當真較真。”
“姑爺還沒吃飯吧!我現在就去做,說完急切的下了牀就要跑出去。”
“你衣服還沒穿。”左原好笑道。
“哦。”聽到左原的叫聲,小姑娘才意思到自己僅僅穿了一身中衣,三兩步跑了回來,嬌俏的小臉顯的紅撲撲的,她明顯沒遇到過這種糗事,此時有些結巴道:“姑爺……還是先去客廳候着,我做好了飯給你端過去。”
左原笑着走了出去,看了看發暗的天色,慢慢的整個天際飛舞着無數塵埃,下雪了……
他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就這樣微笑的站在雪中,任由那涼涼的東西灑在他的臉上,化爲水漬。
他眼角突然閃過幾道熒光,林固兒的臉傷的第二天,淮陰縣好像也下了雪,他也是靜靜的站在雪中,孤孤零零,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