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林之所以叫百草林,就是因爲它周圍有近百種草類,百丈的距離草木橫生,中間一條兩三丈寬的大路遠遠望去如一道直線,詹碧淵曾經想過銷燬這片樹林,不知道什麼原因現在至今留存。
風聲嫋嫋,樹影密佈,略有些陰森的百草林此刻安靜的如一潭死水。左原帶着一行二十多人慢慢騎馬行到此地,剛要進去的左原卻被身後一名兵卒喊住,左原倒也不急,靜靜看着他想幹什麼,這兵卒看了看地下積雪,走到前面慎重的撿起一件黑乎乎東西,拿給左原道:“將軍請看這是什麼?”
左原接過細細看了看,臉色稍微變了變,手裡的東西是一枚錢幣,一枚軍中專用貨幣,本來沒有什麼好驚異的地方,但是和着陰森的百草林便讓人心裡不容不多想了,他低頭看着一臉剛直的兵卒道:“你叫什麼?”
“回將軍,小人南初名。”
“你怎麼看。”
南初名看了認真的左原一眼,不由有些欽佩,他一個小小兵卒,僅僅發現了一點線索,便被左原如此重視,容不得他不慎重,他略微思考道:“小人不敢肯定什麼,但是慎重一點總是好的,小人願意先行探路。”
南初名小小兵卒能被詹碧淵派來保護左原,其意不言而明,南初名也知道自己以後的主子會是眼前這名青年,是以才如此決定。
左原看了看身後衆人,略微安撫了下胯下馬兒,看了看天色,夕陽正沉,他很認同南初名的做法,但是顯然沒什麼大用,他隨便喊了一人道:“進去看看。”
那人沒有猶豫,猛擊了胯下馬兒一鞭,如箭一般的穿了進去,左原倒不擔心他的安危,倘若真有埋伏,也肯定是針對他吧!這兵卒進去只要稍微放聰明點,一點事情都不會有。
不一會兵卒便打馬回來,下馬行禮道:“稟將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左原心裡壓抑越來越重,暗暗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他揚起馬鞭道:“兄弟們,咱們閒來無事不如來場馬賽,終點就是百草林的出口,誰若輸了就負責幫別人餵馬一月,當然不包括我!”
衆人先是愣了下,旋即叫道:“好!”
“駕!”左原率先衝了出去。
“駕……駕……”身後衆人如影隨形。
二十幾人的縱馬狂奔聲將城外難得的平靜打破了!馬蹄狂落,地下積雪四濺,如一道狂風捲過,空留一片雪霧。
衆人狂奔之際,不消一會便來到密林中間,忽然一聲慘叫響起,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兵卒戰馬忽然倒地,他整個人隨着慣性直接跌飛了出去,尚未落地,便被人在空中一箭穿體,落在地上掙扎幾下,便沒有半分動靜,左原大驚,眼睜睜看着多道繩索自腳下彈起,猛喊一聲:“跳馬!”
整個人藉着那股衝勁,直接落在馬下,翻了幾個身,沒有半分停留的藏在了樹後。
有幾個反映快的,也是連忙跳馬。
剛從馬上跳下,就見羣馬連半點反應都沒有,便紛紛跌倒在地,直接飛了出去,還有一些沒反應過來的士兵,剛剛落地便被遠處飛來的數十隻如幽靈一般的白色箭影釘在地上。
好毒辣的心思,好縝密的手段!
左原一動不動,衝幾個倖免於難的兵士打了個手勢,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他用左手摸了摸右手臂上的流星弩,臉上有些猙獰,他真的怒了,這些兵士被詹碧淵派來保護他久矣,如今轉眼間就不見了一半。
不消一會,積雪一陣輕動,慢慢越來越多的人從積雪裡爬了出來,這些人都是身着白色披風,起來的同時衆人都把手中雪白的弓箭收了起來,換上了背上所負大刀,只有爲首一人手裡仍然拿着弓箭,中等的身形帶着四五十人一步一步像左原這邊走來。
空氣靜的可怕,只有這些人腳步踩在地上的咯吱聲,還有頭上不時落下的積雪聲,雙方沒有說一句話。
“左將軍若自刎於此,我就先放你那些兄弟先走如何!”爲首一人突然開口,聲音隔着一層布料顯得有些低沉。他說話可謂歹毒,彷彿只是針對左原一人,讓對方以爲是左原連累了他們,而且還很好心的給了衆人一條生路。
幾人沒有吭聲,左原死了,他們回去活得了嗎?更何況左原平常對他們很好,他們走得了嗎?
南初名深吸了口氣,低聲對左原道:“將軍且先行一步,小的們雖然無能,但還能阻他們一阻。”
“走不了了!你看他們像是普通人嗎?若是我的話我也會在出口再留一批人,截殺漏網之魚!”
左原搶過南初名手中箭矢,忽然立身,弓張如滿月,用行動表達了他的堅決,箭矢飛逝,一名白衣人被射中咽喉,應聲倒地。
不等白衣人暴怒,他便又三箭齊發,砰砰砰,這回卻是向撞在了鐵上,他低罵一句,這幫人身上竟然還穿有特製鎧甲,普通箭矢傷之不得!
白衣人眼神驟冷,聲音如冰道:“殺!”
“兄弟們,對不住了!連累了大家!”
“將軍怎麼還婆媽起來,你若死了,我們活不了,你若活着,當不會置我們家人於不顧,所以懇請將軍務必活着!”南初名突然跪倒道。
“請將軍務必活着。”衆人齊聲道。
左原看着天邊殘陽,突然豪氣干雲道:“殺!”
“殺、殺、殺……”
夕陽有時沉,明日亦駕雲……
他不是沒有半點機會,對方人數是己方五倍,但是他答應過詹碧淵今晚會回到軍營,只要他能再堅持兩個時辰,詹碧淵必然派人前來,他剛剛的殺喊聲在城外的曠野中傳出老遠,他不信短短几裡的距離會沒人聽到。
白衣人也像是突然想到此點,臉色突變道:“兩刻鐘解決戰鬥,違者殺無赦!”
“是!”
※※※
軍營裡仍然是熱火朝天,一天的挑戰已然快要結束,又一批將領被拉下馬來,今天的主角是楚天昭和李慕,兩人連敗十多位挑戰者,血腥的手段,鎮住了想要挑釁的諸位將領,兩人都是和左原一般的三品中軍,吸引力可想而知,左原雖然是衆人心中最弱的中軍,但是卻沒有人敢輕易挑戰,詹碧淵的弟弟,就算勝了,誰能保證以後能做的穩這個三品中軍,就算有想撿便宜的挑戰者,也被詹碧淵一句“皇上召見,明日再戰!”給打發掉。
又是一天的尾聲,空氣中隱隱飄來的殺喊聲有些詭異,小到多數人都聞而不動,詹碧淵正自要回帳,初始沒太在意,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臉色大變道:“楚天昭,李慕聽令!速速帶領摩下騎兵前往營外十里方圓巡視,如有怠慢,定斬不饒!”
兩人驚愕了一下,第一次見到詹碧淵這般失態,不敢多言道:“末將領命!”旋即帶領摩下人馬出營而去。
她皺緊了眉頭,忽然對餘下衆人道:“諸位有馬在身的跟我也出去一趟!”說完也騎着馬率先而去,她心思靈慧,轉眼間就想到了種種可能,帶着衆人徑直往進京城的路上行去……
殘肢碎體遍地,黑白相間的屍體顯得有些觸目驚心,詹碧淵忽然心裡滿是悲憤,雙眼瞬間沒了顏色,只是輕聲道:“葉塵老賊,你當真不顧及一點了!”
“元帥,沒有發現左中軍屍體。”一名將領小心道,只是地上撿到三根弩箭,詹碧淵接過三根弩箭,像是想到什麼道:“趕緊給我搜,就算死了,我也要見到他!”
衆人一陣慌亂的四散而去,詹碧淵一人在馬上默默巡視,只是唸叨:“你可千萬別有事,你若有事了,我以後還有什麼動力活下去。”
她正在胡思亂想,忽然密林深處由將士扶着緩緩走出幾個人來,蹣跚的步履搖搖欲墜,詹碧淵忽然滿臉驚喜道:“原兒!”
左原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好肉麻的名字,元帥原來也這麼酸。”自從確定了詹天傲當真是自己的父親以後,他便徹底拿詹碧淵當成了姐姐。
詹碧淵卻不理他,只是來到他跟前將他緊緊抱了起來,臉上滿是後怕。
左原咧了咧嘴:“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詹碧淵也發現了,連忙喊道:“軍醫,軍醫……”
她來的倉促,又哪有什麼軍醫可帶。
“先把這些死去的兄弟安頓下吧!”說完這句他再也扛不住,睡了過去。累了,倦了,痛了,昏了,就要睡了……
詹碧淵把左原抱上自己的馬,看着僅剩的幾人,沒問什麼?只是道:“你們都是好樣的。來人,找幾副架子把他們擡回去,把地上這些屍體好生安葬,把死者名字給我報上來!把這些白衣人的屍體給我全部挑出來,看看究竟何方人士!”
“是……”
左原被刺殺的消息瞬間傳遍京師,本來還算太平的京師一時間風雨欲來,此事可大可小,就看詹碧淵何種態度,一時間矛頭似乎都指向了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