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憑李管家的一面之詞,他斷然不相信。若是換做從前,他對李管家的話深信不疑,可眼下,不一樣了。李管家趁着他不再府上,就想把林志妙沉塘,傳出去有害田府的名聲。田老爺眼中閃過一絲凝重的寒光,什麼都沒說。李管家見狀又道:“老爺,並不是老奴想把她沉塘,只是她腹中的孩子的確不是小樹的孩子。
老奴曾經在屋外聽到小樹喃喃自語,另外要是再把這個禍水留在府上,就會耽誤大少爺,他還沒娶妻。”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在說田元河跟林志妙私通,讓她有身孕了。雖說這是田府的子嗣,可畢竟是個庶子,田老爺將來的嫡孫纔是最重要的,庶孫怕是多的是,不在乎這一個。
田老爺揮揮手讓他離開,獨自一人在書房坐到天黑,田夫人的丫鬟過來請他過去纔回過神來。林志平還沒緩過神來,就看到林冬嫺扶着林志妙下馬車,剛纔去醫館後,大夫讓她一定要靜養,不能再下地走動。小樹非要跑前跑後的跟着林志妙,片刻都不能離開,林志妙溫柔的目光投向他。
林志妙的腳剛落地,林冬嫺剛準備攙扶她離開,就被他搶過去,林冬嫺撇撇嘴,既然他想,就由他去。林志妙輕拍他的手背,瞪了他一眼,讓他別這樣,偏偏小樹跟孩子差不多,說了也是白說。
林志平帶着林志妙去了林蓮的屋裡,把她安頓好了,坐下來聽林冬嫺說完後,憤怒的拍着桌子:“太過分了,他們這是欺我們林家沒人給妙兒出頭。”“三哥,我這不是沒事了嗎?你就別說了,我既然出了田府,就不想再回去了。等明日我身子好些,我跟小樹就回清平村。”
林志妙勉強的撐着雙臂說道,林志平搖搖頭:“你就在我家住下,清平村你還是別回去了。你也知道村裡人的嘴巴閒不住,必定會說三道四,你還是安心在這裡住下,什麼都別想。想吃什麼儘管告訴我,我去給你買。”“三哥,謝謝你和冬嫺,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林志妙鼻子發酸,眼淚不知不覺就跟斷線的珠子滴答滴答的落下。
小樹心疼的摟着她入懷,絲毫不顧林志平和林冬嫺父女倆在場。片刻林冬嫺跟在林志平身後離開,臨走前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林志妙,見她還依偎在小樹的懷裡,轉身擡腳離開。等姑娘們都走的差不多了,吳氏才從林志平的口中得知林志妙的消息,眼中波光一顫,喉頭微動,她真是心疼林志妙。
“倩影,我讓妙兒和小樹暫且在家裡住下,他們想回清平村,被我攔下了。你也知道村裡人會說三道四,到時候妙兒肯定會難受。倩影,對不起,我沒事先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林志平主動跟吳氏認錯,吳氏嘴角一抽抽,他什麼時候懂得先斬後奏,還會主動認錯,怕是有人在背後教他。
還別說夫妻多年,吳氏確實很瞭解他,林冬嫺剛纔拉着他說了一通,大體就是讓林志平坦白從寬。吳氏不是薄涼寡情之人,必定會體諒林志妙。吳氏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軒兒他爹,你做得對,妙兒不能回鎮上去。可惜我要忙着教姑娘們,沒多少時間照顧妙兒。
你明天去鎮上買點骨頭回來,給她燉湯補補身子。還有讓小樹注意些,千萬別總纏着妙兒。”有些話吳氏點到爲止,林志平重重的點頭,面露欣喜之色,剛準備伸手把吳氏摟進懷裡。只見她一個轉身避過去了,總有幾個不聽話的姑娘讓她頭疼,現在腦仁跳動的厲害,沒心思在跟林志平磨蹭。
林志平伸出去的雙手懸在空中,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吳氏的背影,努努嘴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嚥下去。田夫人一回屋就讓丫鬟去準備田老爺愛吃的飯菜,都快天黑了,他爲何還沒過來?難不成在誆她,去哪個狐媚子的屋裡去了,不可能,於是就讓丫鬟去找田老爺,把他請過來。
田老爺陰沉着一張臉走到桌前住下,頓時空氣彷彿凝結住了,田夫人不動聲色的給丫鬟們使眼色,讓他們都離開。她來給田老爺佈菜,丫鬟們退下後,田夫人親暱的給他夾菜,誰知田老爺擡手:“不用了,夫人,你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老爺,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還在爲李管家的家事傷神?老爺,您的身子要緊,府上的事務都要您操心,可惜妾身一介女流之輩幫不了您什麼忙。這是妾身特意吩咐廚房給您熬的血燕窩,你快喝些。”田夫人忙從桌上端起一碗血燕窩遞到田老爺跟前,不能不給她面子,田老爺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隨後幽幽的嘆口氣:“夫人,難爲你了,府上的中饋夠讓夫人操心的了,還有李管家,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枉我一直體諒他在田府立下的功勞,不想讓他離開。眼下看來不得不讓他告老還鄉了!”田老爺的話一說完,田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很快就掩飾好,恢復平靜。
李管家早就應該滾出田府去了,他在府上仰仗着有田老爺的信任,有些時候連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話都不聽。當着下人的面,田夫人大度不跟他一般見識,可私下就不一定了。沒少讓人給李管家使絆子,那是對他的懲罰。
誰讓田夫人不痛快,她必定要十倍百倍的償還回來,心頭才能舒緩些。“老爺,沒到這種地步,李管家畢竟在田府辛苦了大半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他這件事情做的確實有些過了,兒媳婦是他讓王婆子賣回來的,有了身孕,他還不肯承認,你說這是何道理。還有小樹,妾身早就跟老爺提過了,讓李管家把他送回老家去,可老爺非要把他留在府上。
一個癡癡傻傻的人,留在府上保不齊哪天會出事!”田夫人扯了扯嘴角,徐徐說道。並不是再抱怨田老爺,而是再提醒他,李管家跟田老爺兩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巴不得順着田老爺的話把李管家趕出府,可這話由不得她來說。田老爺狐狸一樣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瞬間目光在田夫人身上來回掃視,田夫人鎮定自若的直視她。
接着田老爺起身走到桌前端着田夫人剛喝過的胡亂的喝下去,心頭亂糟糟的。本想跟田夫人說說知心話,可如今發覺不用說,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夫人,李管家明日我就讓他告老還鄉,只是小樹,那是一定要留在府上,還有他媳婦也要帶回來。明日我跟你一起去林姑娘家把他們夫妻倆接回來,就這麼定了,我累了,去書房歇着了。”
田老爺面色漸漸的凝重,帶着鋒利棱角的陰沉,讓田夫人不寒而慄,手裡的一方帕子被她絞成麻繩,還渾然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要把小樹和林志妙留下,田夫人很想起身跟上追問一番,若是不問清楚,她怕是今夜難眠。看到田老爺甩袖離開,臉色說明一切,田夫人最終還是留在原地發呆。
田老爺沒心思用膳,她亦是如此。翌日清晨,田老爺一早就讓小廝把李管家請到書房來,李管家渾然不知他今後的命運昨晚被定下來。田老爺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管家:“起來吧!這些銀兩夠你後半輩子用了,你帶上它,去收拾東西回老家養老吧!”
李管家聞言,當下不敢置信的擡起頭望着他,“老爺,您這是要趕老奴離開田府?”“不是我要趕你出府,而是這田府如今你怕是待不下去了。昨日你帶着兩個婆子頂撞夫人,下人們都瞧見了,一傳十十傳百,你應該知曉後果多嚴重。你還是拿着銀子趕快離開吧!”
田老爺不想把話說的那麼難聽,非要趕着他離開,若是他識趣些,就應該什麼都不說,拿着銀子轉身就走。李管家頓時癱坐在地上哀嚎道:“老爺,並不是老奴對夫人不敬,那是老奴的家務事,夫人不應該插手多管閒事。”
直到現在他還沒意識到錯在哪裡,真是可悲。田老爺陰沉冷酷的面上帶着剛毅而鋒利的棱角,眉頭緊蹙:“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馬上拿着銀子收拾東西滾回老家去!”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擡頭“啪”一拳重重的拍在書案上,容不得李管家再多言。
嚇得李管家渾身哆嗦,他跟在田老爺身邊多年,自然知曉他此刻動怒了,若是再不見好就收,怕是走不出田府。再三權衡後,李管家才撿起田老爺仍在地上的錢袋子快速的放入衣袖中,最後說了一些告別的話,才依依不捨的離開。田老爺長嘆一口氣,走了也好,他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就無人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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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平早早的去街上買了骨頭回來,燉湯給林志妙喝。偏被小樹去廚房看到了,得知給林志妙燉湯,他執意要留下看着。林志平哭笑不得,只得把手中的扇子送到他手中,叮囑他看好火。小樹很想爲林志妙還有肚子的孩子做些事,天都亮了,林志妙還未起身,昨晚悠悠非常高興,他頭能跟林冬嫺還有周明悅睡在一張牀上。
沒辦法,誰讓家裡只有四間屋子,花蕊話裡話外的意思不想跟林冬嫺還有周明悅睡在一起,吳氏也就不好勉強她。倒是林冬嫺,看她的眼神有些都不對了,從什麼時候起,花蕊漸漸地變了,她似乎有些陌生。直到現在看着姑娘們刺繡,她還在想,花蕊這是怎麼了?
家裡沒人得罪她,對她不好,嫁過來幾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真是搞不明白。還有幾日,林軒就要院試,到時候等他回來,再看看花蕊的表現再說。眼下她要回過神來趕緊的看着姑娘們刺繡,正事要緊。剛擡起頭就對上春玉審視的眼神,林冬嫺匆忙的移開視線,忍不住乾咳一聲,來掩飾她的尷尬。
悠悠氣喘吁吁的跑進來,伸出手拉扯林冬嫺的衣袖,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貼過來。林冬嫺寵溺的笑着蹲下身子,悠悠剛說完,只見她臉色大變,蹭的跑出去。悠悠急忙跟在身後,忍不住在心中吶喊,姐姐,你那麼着急做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哎。
春玉見怪不怪了,接着來回巡視姑娘們繡的帕子。田老爺和田夫人帶着一些禮品正在林志平和吳氏的屋裡,他們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接小樹和林志妙回去。在林冬嫺沒來之前,夫妻倆說了不少好話,這件事吳氏不好做主。林志平被他們倆說的有些心動,他們家刺繡館的姑娘那麼多,平日就忙不過來。
若是小樹是個正常人,他也不會這樣心煩,照顧不好林志妙。田夫人信誓旦旦的保證道:“你們儘管放心,我們已經斥責李管家,讓他告老還鄉了。這次把小樹和他媳婦接回去,一定讓丫鬟好生伺候他媳婦,直到她順利的生下孩子。你們若是想她了,隨時可以到府上去探望她。”
林志平和吳氏都沒細想,倒是推門進來的林冬嫺,朝他們倆行禮後,淡淡的來了句:“既然李管家已經告老還鄉,那爲何你們還要把姑姑姑父接回府?”田夫人嘴角勾起一絲看不清的笑容,她就等着有人問這話,讓田老爺回答。她聽完丫鬟的彙報後,李管家帶着行李離開,還留下小樹在鎮上,不應該啊!
爲什麼把他留下,李管家只有小樹一個獨子,既然他回老家,必定要把兒子帶走。直到現在她都沒想明白,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在馬車上她就想問田老爺,見他黑着一張臉,閉上眼睛,她就沒問出來。田老爺鷹眼微眯,這個林姑娘真是給他太多的驚喜了。
“李管家畢竟是我們田府的老人,他做錯事跟小樹無關。況且這是李管家臨走前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田府能善待他的兒子媳婦,我不想食言,這才帶着夫人過來接他們夫妻倆離開。”田老爺嘴角微揚,說的滴水不漏,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綻。林冬嫺料想林志妙不會答應回去,所以並沒出聲。
小樹緊緊的抱着林志妙不肯撒手,直搖頭:“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跟媳婦待在這裡,我不要回去。”“老爺,你瞧,小樹他不願意回去,這可如何是好?”田夫人巴不得不過來接他們夫妻倆,害的她低聲下氣的對着林志平和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