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兒,到現在你還嘴硬,不肯跟我說實話,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嗎?看來都是平日對你太過寵愛了,嬤嬤,去把藤條拿過來!”魏氏咬牙切齒道,衣袖裡半寸長的指甲直刺掌心,這就是她生出來的好女兒。要是傳出去,易府的臉面都被她丟光了,連姨娘怕是會藉機生事。
偏偏易靜還嘴硬的不肯跟她說實話,實在太讓她寒心了。當着嬤嬤的面,易靜實在羞於說出口。“母親,女兒不知。”她低頭垂眸,細長卷翹的睫毛遮住眼瞼,魏氏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擡手又是一巴掌,臉頰頓時多出五個紅印子。嬤嬤嚇得不敢吱聲,低着頭,生怕惹着魏氏動怒。
易靜本來渾身屋裡,被魏氏擡手就是兩巴掌打的頓時緩過神來。“母親,到底怎麼了?”她滿臉迷茫,沙啞着嗓子。魏氏被她氣的胸口發疼,嬤嬤見狀走過去攙扶着她,勸慰的話就像抹布一樣堵在嗓子口,一句都說不出來。
“你爲何會昏倒在刺繡館,你難道心裡沒數?你的葵水多久沒來了,丫鬟難道沒提醒你?”魏氏一句一句緊接着說出口,易靜此刻什麼臉色嬤嬤不敢去看,但是她心裡大概明白了,什麼情況。
“母親,你在胡說什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的葵水一向不準,這次就遲了兩三天,不可能,不可能。”易靜跟發瘋似的直搖頭,眼淚不斷的往下掉。魏氏冷哼道:“不可能,有什麼不可能,大夫來診過脈了,你有一個月的身孕了。說,孩子是誰的?”敢在她的眼皮下搞大易靜的肚子,看來不把她放在眼裡。
“母親,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有身孕。”易靜的身子直往後躲,一定是大夫胡說。“母親,大夫肯定被人收買了,他胡說,胡說。母親,你再多找幾個大夫給我診脈,一定錯了,一定錯了。”易靜不敢置信的直搖頭,委屈的淚水跟斷線的珠子一般,直往下跳。
嬤嬤心裡備受煎熬,她恨不得此刻能出去,不知道這個秘密。魏氏痛心疾首的望着易靜:“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枉我多年來悉心栽培你,你就這樣報答我。”她託鎮上的媒婆給易靜找尋合適的婆家,她倒好,居然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傳出去易府的臉面往哪裡擱。
還有連姨娘,怕是要笑掉大牙了。不行,絕對不能讓這件事傳出去,“嬤嬤,你去找大夫開打胎藥,親自去抓藥煎藥。”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把易靜腹中的孩子打掉,嬤嬤聞言,快速的領命離開。屋裡只有母女倆,易靜撲倒魏氏的懷裡不斷的哭泣着:“母親,我沒有,我沒有。”
“行了,別說這些話,我不想聽。快告訴我,到底誰把你的肚子搞大了?”魏氏雙眼通紅,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不敢把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裡。還有在她的眼皮下搞大她嫡親女兒的肚子,這不是挑戰她的權威。
一把就推開易靜,咬牙切齒道:“大夫都說你有一個月的身孕,你不承認也沒用。不許哭,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肚裡的孽種是誰的!你不要以爲不說,我就查不到。”給易靜機會,她要是不知道珍惜,就別怪魏氏手下不留情,連嫡親的女兒都不放過。
一旦傳開,易明成必定會指責她教女無方,無法再掌管中饋,會便宜連姨娘那個賤人。這件事會不會是易靜被她陷害,魏氏心中百轉千回。易靜被魏氏嚇得渾身瑟瑟發抖,不敢出聲,生怕再次惹到魏氏發火。
魏氏的兩隻眼睛直冒火花,易靜深知這是她發火的前兆,沒辦法,只能上前輕輕的拉扯她的衣袖:“母親,您別生氣,我說就是了。”腹中有了孩子,魏氏的手段她知曉,身邊的丫鬟怕是扛不住板子的毒打,很快就把她給出賣了。與其讓魏氏查到,不如主動的交代。
魏氏冷哼了聲,甩開易靜的手。接着易靜開始緩緩道來,她腹中的孩子的親爹不是別人,正是田元慶。田元慶,魏氏徵了一瞬,詫異的神色一閃而過,田邦新的庶子。她的女兒還真是有出息,一個嫡女還未出閣,就跟男子私通,有了孩子。
易靜低首垂眸,手中的一方帕子扭來扭曲,細碎的銀牙緊緊咬着下脣,指甲刺進手掌心還渾然不知,更加不敢正眼看魏氏。一直到嬤嬤端着湯藥過來,魏氏沒跟易靜說半句話,也沒吭一聲。易靜很想伸手挽着魏氏的手臂,跟她撒嬌搖曳,可惜她不敢。魏氏還在氣頭上,還是等她消消氣再說,母女倆就這樣坐着。
嬤嬤硬着頭皮推開門走進來,端着煎好的打胎藥緩步走到牀前。“夫人,藥熬好了。”嬤嬤輕聲道,很快傳來魏氏清冽的聲音:“給我喂下去!”嬤嬤聞言,快速擡起頭看着易靜,看到她眼裡的掙扎,可沒用,這是魏氏吩咐,要怪就只能怪易靜作孽。
易靜見嬤嬤一步一步的靠近,嚇得趕忙躲在牀邊,“嬤嬤,你不許過來,不許過來。我不喝,我不喝,我要保住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慶哥哥說會娶我的,母親,母親,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嬤嬤爲難的停下手,朝魏氏看過去。易靜跪在牀上不住的朝魏氏磕頭,見她板着一張臉,無動於衷。
起身一把推開嬤嬤,就這樣她手裡的打胎藥撒在地上,易靜腳上的鞋子都沒穿,徑直跑到魏氏的身邊,撲通一聲跪下,緊緊抱住她的大腿:“母親,我是你的親生女兒,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的看着你的外孫還沒來到這個世上,就沒了。母親,慶哥哥說會上門提親,會娶我過門。母親,你答應了這門親事,好不好?”
眼中的淚水忍不住脫眶而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嬤嬤於心不忍,易靜哭的小臉都花了。可惜這件事由不得她做主,她只能等着魏氏大發善心。“嬤嬤,還愣着做什麼,再去廚房給我熬,我就不相信,你腹中的孩子有九條命!”連個孩子都打不掉,她還怎麼管理易府後院。
嬤嬤鬆口氣,趕忙關門離開。魏氏身子向前微微一探,伸手啪的打掉易靜的手,挑起她的下巴:“你的慶哥哥既然說要娶你,爲何不早些登門求娶,非要等你腹中有了孩子再來。”田元慶騙的了毫無心機的易靜,可騙不了她。
“母親,我跟慶哥哥兩情相悅,可是我擔心你和父親不答應這門親事,纔想着等我腹中有了孩子,再讓慶哥哥登門提親,都是我想的主意,跟慶哥哥無關。母親,你就應了這門親事,慶哥哥對我很好,什麼都聽我的。”易靜急忙爲田元慶說好話,魏氏依舊不動搖。
魏氏咬牙切齒的把田元慶在心裡罵了無數遍,精明的眼中透着鋒利的光芒,瞥了易靜一眼,把她嚇得渾身發抖。平日魏氏對易靜百依百順,寵愛有加。唯獨這件事不能由着她,田元慶欺人太甚,混賬東西,魏氏不會放過他!易靜從小被她養在深閨,不知道人心險惡,田元慶就這樣把她哄騙了。
她嫁到田府上的日子怕是難過,所以魏氏一定要除去她腹中的孩子,讓她跟田元慶徹底的了斷。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婆家把她嫁過去,魏氏生了兩個孩子,嫡長女易靜,嫡長子易仁,身爲母親,怎麼可能不爲孩子着想,難不成還能坑害他們不成?
“這門親事,我絕對不答應,等你身子養好了,就嫁給名軒。”魏名軒是她弟弟魏國祥的獨子,魏國祥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學習做生意。雖說市農工商,商人是末位,但是易靜不是處子之身,嫁到高門大戶,一旦這件事被人知曉,怕是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弟弟家就不一樣了,就算被知曉,看在她的面子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母親,我不要,我不要嫁到舅舅家。你要是不肯留下我腹中的孩子,乾脆連我一起殺了。你要是執意讓我嫁給表哥,我就死給你看。你看的了我一時,看不了我一輩子,我尋死的機會多的是!”易靜面色素白如宣紙,眼神寒涼。
爲何母親就不能如她所願,把她嫁給慶哥哥,非要逼着她嫁給不喜歡的表哥?魏氏不再跟她多言語,擡手就是兩巴掌,打在易靜的身上,疼在她心裡。嬤嬤再次端着湯藥走過來,易靜顫顫巍巍的起身,連滾帶爬的走到牀邊,快速的從枕頭下掏出一把匕首對着脖頸處,威脅道:“母親,你讓嬤嬤出去,我不要喝打胎藥,我不喝。”
“靜兒,你怎麼那麼糊塗,母親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快把匕首放下,聽母親的話。”魏氏嘆口氣,哄道。可惜易靜不聽她的話,直搖頭:“我不要,我不要,你要是不讓嬤嬤出去,我就死在你面前!”大不了一屍兩命,只要她活着就要保住腹中的孩子,要不然她無顏面對慶哥哥。
嬤嬤爲難的看着魏氏,小聲的開口:“夫人,要不然奴婢出去吧!”魏氏淡淡的點點頭,嬤嬤鬆口氣端着打胎藥離開了,還是讓她們母女倆去解決,她不好攙和。若不是看到易靜脖頸上滲出的血跡,魏氏不會對着她妥協。易靜扔下手裡的匕首,朝魏氏撲過去,緊緊的抱着她,再三懇求道。
“母親,你就答應了這門親事,你不是經常說,姑娘家嫁一個好夫君很重要。我相信慶哥哥,他不會騙我,會對我很好,還有孩子。母親,你一向最疼愛我,就答應我,好不好?”易靜的兩隻眼睛紅腫的跟燈籠似的,魏氏心疼的伸手摸着她柔軟的長髮,聲音哽咽道:“靜兒,你這個傻孩子,母親答應你便是。”
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苦苦的哀求她,魏氏能不答應嗎?做母親的就是心腸軟,面對親生女兒,再也繃不住了。林志平回到屋裡,吳氏還沒睡,一直等着他。得知林冬嫺早就從易府離開,吳氏蹭的從凳子上起身,“那你有沒有去別的地方找找?”
大晚上,一個姑娘家能去什麼地方,太危險了。吳氏越想越是擔憂,悠悠不見了,怎麼接着林冬嫺又不見了,這都是什麼事啊!林志平苦惱的搖搖頭:“大晚上的去什麼地方找啊,還是等早上,我起早出去早,興許冬嫺有什麼事耽擱了。”他不相信林冬嫺那麼聰明的丫頭會出事,吳氏就是自己嚇唬自己。
似乎只能這樣了,吳氏莫不吱聲的坐下,門外傳來周明悅清脆悅耳的聲音:“爺爺奶奶,你們睡覺了嗎?我能進來嗎?”她一個人睡在一張大牀上,很孤單,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悠悠不在就算了,起碼還有林冬嫺陪着她。眼下林冬嫺還沒回來,她有些莫名的害怕。
林志平跟吳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吳氏走上前親暱的牽着周明悅的手,跟她一起離開,晚上陪着她一起睡覺。林志平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人抱着棉被入睡。翌日清晨,林志平大早上沒吃早飯,就出去找林冬嫺,臨走時,花蕊還塞了三個包子在他手裡,讓他帶着在路上吃。
早上起來得知林冬嫺還沒回來,花蕊不知道多高興,巴不得她就在外面,別回來了。林志平走着走着,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他加快腳步走上前去,輕拍他的肩膀。周明沐轉過身,笑着打招呼。林志平雖說不喜歡他,可想到林冬嫺沒了,就對他說,問他有沒有看到林冬嫺。
周明沐眉頭一皺,繼而搖搖頭:“我沒看到林姑娘,她一晚上都沒回家?”林志平不自然的咳嗽幾聲,這會倒是後悔了,不應該把女兒一夜未歸的事告訴面前的周明沐,若是傳出去會影響林冬嫺的名聲。還有被吳氏知曉,指不定要說他。周明沐從林志平的眼神中可以斷定,林冬嫺不見了。
他正好到鎮上來賣野味,沒想到會碰上林志平。從林志平的口中得知林冬嫺昨天送易靜回府,一直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