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殺了常德利,怕是就不會那麼簡單了,肯定會將此事鬧大,甚至傳到皇帝耳中。他前腳剛散播出去將常德利逐出常府,後腳常德利就被殺了,世人都會覺得他過於無情,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從古至今又有誰真正的執行過。他很愛惜自己的名聲,就如同老鷹很珍惜身上的羽毛一般。
之所以將常夫人趕到佛堂去,那是因爲常夫人居然敢威脅他,這實在太讓常明生氣不過,他在常府是絕對的權威,不得任何人來質疑他。至於常德利,他只是想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長長記性,並不可能真的不去管他。該死,這寫信之人到底是誰?
常明生滿肚子積壓的怒火要找個地方發泄發泄,將書案上的筆墨紙硯連同書本一併掃落在地,管家壓低着頭,大氣不敢出一聲。不知道誰那麼有本事,居然能把常明生氣成這樣,管家心驚膽戰的站着,雙腿有些發軟,若不是強撐着,怕是這會都站不穩,要倒在地上。
朗華並沒有帶秋華直接回朗府,而是在外早就準備好一處宅子,準備將來秋華待嫁之時用。當然他不過是借花獻佛,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房契塞在秋華的手中,認真道:“這是你家少夫人託我給你的,她不能親眼看着你出嫁,這是她提前爲你準備好的嫁妝。你收好了,這是你家少夫人的一片心意。”
秋華一路上早就哭的沒力氣了,癱坐在地上,手中的房契被她緊緊的捏着,沒想到林冬嫺真的離她而去,此生再也見不到林冬嫺了。豆大的淚珠又不知不覺的往下滴落,沒發出聲音,強忍住不出聲,默默的低頭。腦海中一片空白,天知道她爲什麼要經歷這樣的事。
朗華什麼都沒說,蹲下身子,緊緊的擁着她入懷,輕柔的撫拍她的後背安慰她,這是他無能爲力的事。連周明沐都不能護的了林冬嫺,就更別提他了。這會,他有些心疼起周明沐,沒能保護的了夫人,連剛出生的女兒都不能時刻的留在身邊照料。秋華猛地擡頭,兩頰上的淚水被朗華擡手擦拭了,她板着臉問道:“少夫人的孩子呢?現在在哪?”
林冬嫺過世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她無法改變,那麼林冬嫺腹中的孩子,不會也沒了吧!秋華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朗華,生怕他嘴裡說出是她不想聽到的答案,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朗華目光微閃,平靜道:“是個小姑娘,你要見她?”
“當然要見她,爲什麼不去見她,她是少夫人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孩子,身上也流着成國公的血,我必須要去見她!”秋華毫不猶豫的答道,不明白朗華爲什麼要問這種話。朗華搖搖頭:“你想見她,怕是沒那麼容易。”
皇宮可不是一般人想進就能進的地方,秦素乃是皇帝的寵妃,他在皇宮當差,也未必每天都能見到秦素。再者榮華殿內有重重的看守,要想見到林冬嫺的女兒那更是困難。所以他並沒有危言聳聽,而是很認真的告訴秋華。秋華眉頭緊蹙,腦海中思忖朗華這話到底是何意?
“不可能!”秋華斬釘截鐵的說道,眼神盡是對朗華的不滿,他現在根本就不懷好意,不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朗華一把將秋華拉倒身邊,沉聲道:“難道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可信?”語氣中帶了淡淡的嘲諷,什麼時候開始秋華對他充滿了懷疑。明明就是實話,她卻不信。
“我沒必要騙你,你不知道,你家少夫人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孩子,周明沐不過只見過一面,何況是你。你別激動,我並不是在指責你,而是希望你能靜下心來慢慢聽我說。我不可能騙你,秋華,我還想娶你,根本就不想失去你的信任。”緊接着朗華說了接風宴那晚林冬嫺入宮一事,得知嫣然被秦素留在宮裡,秋華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這讓朗華詫異。
“我現在相信你了,素妃娘娘和少夫人關係親密,必定是少夫人要求的,她不想把孩子給少爺。說明少夫人被少爺傷的很深,這都是青姨娘害的,你想娶我,可以!”秋華越說臉色越是燦爛,朗華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該不會在籌謀什麼。“怎麼,你想娶我是假的,還是根本就是敷衍我?哄騙我?”
秋華嘴角閃過一絲冷意,秋華下意識的搖頭道:“我不可能不想娶你,我只是不想你做傻事。”秋華接話道:“這話你就說錯了,我能做什麼傻事,只是我希望能借你之手,幫我約見青姨娘,我要見她!”這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超出他的想象,朗華一直以爲只要把林冬嫺的書信給秋華看,她就能相信。
正好他入宮跟皇帝要了賜婚聖旨,逼着映秀郡主做了妥協。接下來就看秋華的了,沒想到她還想着見周明沐的姨娘。“秋華,你要是想見青姨娘,非常簡單,你只要嫁給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成國公府見她,對不對?你要體諒我,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去成國公府替你約見青姨娘,怕是還沒到青姨娘的院子,就被周明沐趕出來了。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呀!秋華,你就心疼心疼我,我還等着看着咱們的孩子出世,然後一點一滴的陪伴在他身邊。”朗華的腦海中已經開始了幻想,秋華眼眸微閃,承認朗華說的一點都沒錯。
青姨娘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尤其她是個丫鬟之身。就算見到也不能替林冬嫺報仇,權衡之下,她還是決定答應朗華。“好,我答應嫁給你!”秋華說完閉上眼睛,朗華高興的跟個孩子一般,笑容燦爛,手舞足蹈,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秋華,你說真的,你答應嫁給我了?對,你就是答應嫁給我了,絕對不能反悔,秋華,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秋華,我可以抱抱你嗎?你放心,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會盡力幫你。”
秋華被他深深的摟在懷裡,寬厚的胸膛讓她慢慢的放鬆下來。朗華這個時候還沒想起來跟秋華提起映秀郡主的兩個條件,在這麼高興的時候,提出來未免有些煞風景。
翌日清晨,常明生找來管家,坐在書案前,黑着一張臉,彎曲着指節不斷的敲打着桌面,對着管家道:“你現在去當鋪取五十萬兩銀票出來!”他要等着急用,去救常德利。管家下意識的瞪圓了雙眼,常明生在說什麼,去當鋪取出五十萬兩銀票,他雙腿都站不穩,直髮抖了。
一直在等管家答話,可他遲遲沒出聲,常明生陰沉的目光便投射過去,不耐煩道:“管家,怎麼,我現在說的話,你聽不進去了,是不是?這個常府可是我當家作主,什麼時候換了其他的主人!”管家在常府多年,還是他從老家帶來的,怎麼這個時候居然不聽話了。
莫非他拿不出五十萬兩銀票,一想到這個,常明生突然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砰砰直跳,彷彿要調到嗓子眼,然後在管家沒開口之前繼續問道:“你是不是有其他的事情瞞着我?”帶着鋒利棱角的陰沉讓管家不寒而慄,常明生既然讓他去取五十萬兩銀票,就說明他現在遇到事了,着急要用。
而且不是一般的小事,遇上大事了。他的心砰砰砰直跳,恨不得現在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管家壓低着頭,臉頰臉龐早就被汗水都染溼,更別說後背,就如同從水中被打撈出來一般,汗涔涔的難受極了。常明生越發證明心中的猜測是對的,“管家,快說,你到底揹着我在外面幹了什麼?”
事情已經超出了常明生的預料,他莫名的擔憂起來。要是此次常德利在天意賭坊賭錢輸了,接下來他又拿不出五十萬兩銀票,怕是個圈套。有人設計好了,讓他鑽進去,常明生最擔心這種事發生,真是笑話,當朝首輔的家裡連五十萬兩都能拿出來,皇帝若是知道該有多憤怒。
皇帝生怕最厭惡的就是貪官,他這麼多年一直在隱忍,絕對不能暴露,接着常夫人孃家有錢在外面也投資了不少,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當然他可不敢放在常府,只能放到當鋪去。另外他不可能真的將常府的古玩玉器拿出去給當了,常府可是顯眼的地方,這麼多年下來,他在朝中樹立頗多。
所以現在他必須要從管家的嘴裡逼問出來,管家沒來得及閃躲,額頭上被常明生甩手扔過來的硯臺都砸中了,陰冷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再不老實交代,就休怪我不客氣,不顧及這麼多年的主僕之情。”他不願意說,常明生這麼多年在官場不是白混的,有的是法子撬開他的嘴。
管家額頭上的青筋突起,拳頭捏的咯吱作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權衡之下,他對着常明生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常明生幸虧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一定就是他們瞞着沒告訴他。
管家顫顫巍巍道:“老爺,夫人的錢被老奴,被老奴拿出去放印子了。”一股腦的說完,隨後面若死灰的閉上眼,等着常明生的發怒。常明生當然忍不住了,他這說的是什麼話,他一個小小的管家居然不通過他的同意,就將常府的錢財拿出去放印子。他當然知道放印子,這可是本朝明令禁止官員做的事。
他這般行爲不是將他置於萬劫不復之地,到時候一旦傳出去,別人不會查探管家還是他,只會認爲是他。皇帝的脾氣他是最瞭解,最討厭官員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兩面三刀。
常明生現在殺了管家的心都有了,枯瘦的雙手互相捏着,隨後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書案上,冷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我信任你,將常府交給你來搭理。你就是這般回報我,好呀你,你太讓我失望了。現在這不是簡單的小事,一旦傳出去,我多年的聲譽就毀於一旦了。快說,誰給你出的主意?”
他不相信沒人在背後指使管家,他一個人就能作出這種事,想到這個法子。管家的身子縮了縮,唯唯諾諾的從嘴裡噴出來:“老爺,是天意賭坊的王掌櫃,他讓老奴這麼做的。老奴也是無意在街上撞上他的!”
“多久了,我問你有多久了?”又是一掌重重的拍在書案上,茶盞彈跳起來,落在底托裡發出砰啷的脆響,這無意讓管家的心裡更加擔憂。他怕是死期將至,原本想着反正常明生也不用錢,他又不放心常夫人,交給他來管理。
正好加上王掌櫃不停的勸說誘導,還跟他分析,常明生乃是當朝首輔,他哪裡需要用錢,這不,他最後才放心大膽的相信了王源的話,拿了常府的錢去放印子,當然也收到了不少定期的回報。當然起初膽子小,後來時間長了,膽子越來越大,這兩年投進去的錢就越來越多。
“兩年了,兩年了,你一直將我瞞的死死的,要不是我今日去讓你取五十萬兩,莫不是一直要被你矇在鼓裡?你該死,該死!”常明生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讓管家不敢直起腰擡起頭面對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常明生給發現了,實在太倒黴了。他現在還抱着僥倖心理,常明生的心思他根本就猜測不到。
天意賭坊,又是天意賭坊,若是還是意外的話,他根本就不相信,背後一定有人在佈局,讓他往裡面鑽。竟然有兩年之久,看來他早就在別人的算計之中,還絲毫不自知。管家自然沒好下場,常明生片刻都不想看到他,命人將他拉下去亂棍打死,然後扔到亂葬崗去。
至於他的家人,也要受到牽連,管家揹着常明生在外私放印子,給他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一旦處理不甚,怕是要將常府帶入萬劫不復之地,那他就是常氏一族的罪人,是他識人不清。常明生這一刻瞬間蒼老了百倍,兩鬢增多了許多白髮,披散着。他早就被人算計了,他當然心情好不到哪裡去,若是猜的沒錯,給他寫信的人,怕是也是天意賭坊的老闆王源,不對,或者背後還有人。
常明生迫不及待的找來了侍衛去查探天意賭坊的底細。秋華現在就在宅子裡一心準備待嫁,朗華臨走前讓她什麼都不要去想,更不要做,他會將一切都準備的好好的。離開上了馬車,朗華纔想起來,他沒跟秋華替映秀郡主提出的兩個條件,他的心情瞬間變得不美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