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吳不知心裡輕哼一聲,“這麼大個人了能賣到哪去?真是,好心好意請他吃頓好的居然當初驢肝肺!”
林深被這羣女的推攘着走,望着吳不知恣意快活的背影,一種叫絕望的情愫在心裡氾濫,不禁聲嘶力竭的喊一句:“吳不知這飯咱不吃了成嗎?”
“不吃哪行呢,”吳不知回頭,衝着他不失禮貌的笑,“我還等着跟你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呢。哦,林深你是不是怕我付不起錢啊,這個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可是做好了把家底掏空的準備。”
不知是不是因爲身處花叢中,吳不知整個人都飄起來,說話也飄起來,他的家底不就是前些日子林深給他的那些錢嗎。
牡丹閣地處繁華,外觀華麗大氣上檔次,可單單聽這個名字就覺得不是什麼正經地方,還有這些個如狼似虎的女人,像沒見過男人似的,行爲舉止毫不檢點。
林深嫌惡的揮開又摸上他胸膛的手,好言好語試着跟吳不知商量:“換個地方隨便吃點就行,用不着鋪張浪費,我也不想掏空你的家底。”
“既是賠禮道歉總歸得拿點誠意,”吳不知一本正經的說,“放心這次絕不會虧待你,金玉城裡不是有句話說‘白天吃飯醉霄樓,晚上吃飯牡丹閣’嗎,今晚你就不要想着爲我省錢,在牡丹閣裡要吃什麼儘管點什麼。”
“醉霄樓我倒是聽過,可這牡丹閣倒是第一次聽說。”林深訕訕,他回金玉城的時間並不長。
“你沒來過?”吳不知驚訝,停下來等他。
林深點頭。
“這條街你都沒來過?”
林深再次點頭。
“春天裡”可是達官貴人富家子弟聚集之地,金玉城裡數一數二的熱鬧。林深一個大老爺們,沒流連忘返算好的了,從沒來過誰信啊。
吳不知拍拍他的胸膛,笑着搖頭,“兄弟啊,大家都是男人,心裡都明白,這點事不用藏着掖着。”
林深一臉茫然,根本不曉得吳不知在說些什麼,稀裡糊塗的跟着他進到牡丹閣裡。
剛進屋,一股濃烈的脂粉味撲鼻而來,林深被嗆到,咳嗽兩聲,捂着鼻子看周圍的環境。
牡丹閣外部裝潢大氣,裡面更是典雅別緻。淺紫色的帳幔營造一種浪漫的氛圍,珠簾晃動,燈火搖曳,人影綽綽……
正對過去一桌客人,腸肥腦滿的老大叔一邊灌小姑娘的酒,一邊在她穿得甚爲涼快的身體上摸來摸去,滿是脂肪的面頰上堆砌着毫不掩飾的慾望,而姑娘臉上是虛情假意的奉承,一雙眸子冰冷得沒有半分溫度。
旁邊一桌,是個鑲着金牙的年輕公子,面容憔悴,尖嘴猴腮,臉頰深深凹陷進去,張嘴就露出滿口的大黃牙。他的雙眼空洞無神,像被吸乾了精氣,手上拿着一疊銀票,張揚的抖動着,周圍聚集了一大幫女的,爭先恐後搶他手裡的錢,被脂粉塗得慘白的面部那叫一個猙獰。
……
什麼牡丹閣,不過就是煙花巷柳之地!
林深明白過來,“晚上吃飯牡丹閣”,其實就是來嫖的。他恨恨的瞪吳不知一眼,他怎麼可以帶他來這種地方啊!他怎麼可以把他跟那些好色之徒混爲一談!
正打算推開眼前圍着他轉的鶯鶯燕燕拂袖而去,一個年齡稍大的女子,搖着團扇,扭動着肥碩的腰肢朝着他們走過來。
“二位公子是要叫哪位姑娘伺候啊?”她一開口,臉上的脂粉簌簌掉下來,粗略估計怕是有二兩。
“不用叫哪位姑娘,我有事先走了。”林深搶先吳不知回答。
“公子剛來就要走?”老鴇奇怪,“可是牡丹閣哪裡招待不週?”
林深老老實實交代,“倒不是招待不週,只是不喜歡這個地方罷了。”
“不喜歡這個地方?”老鴇掩面譏笑,堆起一臉的褶子,“不喜歡這個地方的男人啊只有兩種,一種是沒有錢的,另一種是不行的。看公子穿着打扮不像是第一種,不曉得公子可是第二種呢?”
圍着林深的女子掩面笑起來。
“看公子長得這麼俊,就算是第二種我也不嫌棄。”一個穿紫色紗衣的女子說着往林深的胸膛上靠。
大夥兒笑她,“泠娘你就是這麼花癡。”
“別說泠娘了,就算公子兩種人都佔盡了我也樂意。”另一個女子說。
“……”
不得不佩服青樓女子“見多識廣”,這種話豪放的話在大庭廣下也敢衆脫口而出,連吳不知這個常年混跡街頭的小混混都聽不下去,更不用說林深了,他的臉色早已難看到極點,關鍵是這種狀況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爲避免這羣女的再說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話,吳不知搶先一步對老鴇說:“媽媽就別再磨磨唧唧了,先領我們去廂房,再找兩個水靈的姑娘來唱曲兒。”
“好,這就去辦。”老鴇看一眼林深,袖子一揮,繼續扭動着肥碩的腰肢,走了。
廂房在二樓,比起剛剛烏煙瘴氣的大廳要好上許多,不過關上門還是能隱約聽見吵鬧聲。
整個房間依然採用淡紫色的帳幔,清新雅緻,燈火照耀着晃動的珠簾,斑斑駁駁的影子落在地上,這要不是個風月場所,倒還挺有格調的。
林深黑着臉獨自一人喝悶酒,陪着他上來的女人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臉色不敢靠近。隔了一會兒,那位叫泠孃的女子鼓起勇氣主動上前一步,拿了酒壺給他斟了一杯,“公子少喝點,傷身體。”聲音溫順甜膩,齁得死人。
林深轉頭看她,她撲閃着睫毛露出自以爲天真動人的笑。不曾想林深冷笑一聲,並不喝泠娘斟的酒,自己奪過酒壺猛的灌自己一口。
一衆女子面面相覷,倒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來牡丹閣只顧黑臉喝悶酒的客人,不過客人長得好看,即使在一旁乾站着,她們也不願意走開。
而與林深相對而坐的吳不知卻恰恰相反,左擁右抱好不快活,一個姑娘喂水果,一個姑娘喂酒菜。
林深猛灌自己幾大口酒,酒意微微上頭,見此不由得挑眉,問:“你經常來這兒?”
“哪能啊,你覺得我像是有錢經常來這兒消遣的人嗎?不過就來了三五次,這次還是託你的福。”吳不知笑着說完,就着姑娘的手飲完那杯酒。
他話裡話外都透露着不是他不想常來是他沒錢,若不是錢的問題他可是巴不得天天來這兒飲酒作樂。林深心裡不舒服得很,惡狠狠的瞪着那個喂吳不知酒的姑娘,眼神簡直要把人生吞活剝。
姑娘拿着杯子的手瞬時僵住,驚恐的看着林深,與林深眼神相交又訕訕的笑了下,起身給他斟一杯酒,道:“公子請喝酒。”
語氣恭敬動作順暢態度謙卑倒是挑不出一絲錯處,誰知林深卻不領情,廣袖一揮,“啪嗒”一聲酒杯落地摔了個粉碎,酒水在地上灑出一朵妖冶的牡丹花。
女子驚恐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吳不知也站起身來問:“林深,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哼,你乾脆利落的答應我請我吃飯,結果把我弄到這麼個烏煙瘴氣的地方,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吳不知,我看你就是誠心想整我根不是要賠禮的。”
“我,我我……”吳不知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確是好心好意來道歉的啊。
“你你你,你什麼啊,無話可說了吧,”林深拿過一旁的酒壺,憤怒的擲在吳不知面前,“花酒你就自個兒留着喝吧。”
衆女子嚇得不敢說話,斟酒的那位還小聲啜泣起來。
吳不知現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話說男人不該喜歡青樓嗎?爲何林深現在這麼氣憤。牡丹閣的姑娘可是遠近聞名的漂亮,也沒有哪裡照顧不周啊,到底哪裡出了錯嘛。
“錚——”琴聲不合時宜的在安靜的屋子裡響起。
衆人皆向帳幔後望去,隱隱約約看出淺紫色的輕紗後黑髮如瀑,眉眼如畫,絳脣不點自紅,膚若凝雪,柔如無骨。
琴聲優雅,宛如潺潺流水從山間流出,匯聚成溪,叮叮噹噹,婉轉動聽。
緊張的氣氛因着琴聲緩和了些,誰都沒有再說話,靜靜的聽着。
過了陣,一曲終了,大家還沉浸在繞樑餘音中,林深已經上前撩開帳幔。彈琴的姑娘露出了臉,一個剪影就已魅惑衆生,真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吳不知看得不由深吸一口氣,他從前從來不信傾國傾城這個詞,世間哪會有女子漂亮到這般另人丟城棄池的,可如今見到眼前人才知道自己狹隘了。
而林深臉上卻沒有震驚,他的表情很古怪,更多的像是探尋疑惑。
女子落落大方的走出來,顧盼生姿,步步生蓮。她向衆人欠了欠身,算是問候。
“你是誰?”林深濃頭緊鎖。
她不卑不亢的答:“小女子姜瑟,見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