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菜菜,晚餐不合口味嗎?這些都是你以前喜歡吃的,現在不喜歡了嗎?”上杉香從黑暗中慢慢走了出來,也像星野菜菜那樣輕趴到欄杆上,柔聲問着。
星野菜菜在上杉香面前總是非常乖巧的,低聲道:“現在也喜歡,就是今天晚上沒有胃口。讓您費心了,媽媽!”
上杉香柔柔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長髮,溫和地說道:“沒關係,過會兒要是餓了,我再幫你煮碗麪。”
星野菜菜用頭蹭了蹭上杉香的手,只感覺依舊是那麼溫暖,一時無話。
母女二人靜靜看着黝黑陰暗的大海,聽着船隻破浪而行的聲音,任由海風捲過臉龐。慢慢的,星野菜菜向着上杉香身上靠去,只覺得像是回到了從前——只有她們母女相依爲命的時候。
分別帶來的陌生感漸漸消去,上杉香愛憐的側頭看了看星野菜菜,輕輕幫她理了理被海風吹亂的長髮,伸出一隻手將她擁在身旁,輕聲道:“菜菜,媽媽對不起你。”
星野菜菜偎依在上杉香的懷裡,嗅着她身上熟悉又好聞的氣味,心漸漸安定了下來,低聲說道:“我說過了,沒關係的,媽媽,我永遠不會怪你的。”
上杉香沉默了一會兒,船隻的起伏讓燈光也有些搖晃,光影在她臉上交錯,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若有若無的嘆息了一聲,低頭輕吻着星野菜菜的頭髮,輕聲說道:“菜菜,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講過的那個故事嗎?那個關於普羅米修斯的故事……”
“那位先知的故事嗎?”
“是的,普羅米修斯給人類送來了天火,教給人們各種手藝,成爲了第一位舉着光明的火把,指引人類前進方向的先知……小時候你說要做一個這樣的人,你還記得嗎?”
“記得,媽媽!”
上杉香低頭看着星野菜菜望向自己充滿了依戀的眼神,那潔白如玉的小臉,忍不住內心一陣酸楚,但還是啞聲問道:“那你現在大了,還這樣想嗎?還願意做一個爲了給人們帶來光明寧願付出所有的人嗎?”
“如果媽媽希望我是這樣的人,我當然會做一個這樣的人!”
上杉香只覺淚水模糊了視線,用力擁緊了星野菜菜——十分用力,摟得星野菜菜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她用力說道:“菜菜,你真是媽媽的乖女兒!你永遠是媽媽最好的女兒!”
星野菜菜有些奇怪,但被上杉香這麼擁抱着她感到十分安心,想了想輕聲說道:“媽媽,不要擔心,我會支持你的理想,你不用考慮我。”
她心中也擔心起來,害怕上杉香因爲擔心她要去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不開心,會忍不住爲她傷心——上杉香從來是不流淚的,而這會兒上杉香聲音幾乎有些哽咽語塞了,她擔心之餘心中也有些感動。
媽媽是愛自己的,雖然自己不是地球人,並不是親生女兒。
媽媽依舊還是以前的媽媽,一切都沒有變!
她感動之下再次安慰道:“沒關係的,媽媽,無論遺址是什麼樣子,無論會不會有危險,我都可以忍受!我會好好陪着你,支持你實現自己的夢想。”她反手用力抱着上杉香,“媽媽,我只有你了,不論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的!”
她說到最後,語氣中有着淡淡的哀傷——她的同胞在六千五百萬年前基本都化爲宇宙塵埃了,她是真正的孤獨者了。
不過,除了媽媽……她目光望着黝黑的海面,神情漸漸溫柔起來——還有那個傢伙!
平時晚餐是罵他的時間,今天沒有自己罵他,他會不會不習慣?
自己不在了,他應該會把藏在水池管道下面的酒拿出來大模大樣喝吧?
他也肯定會站在客廳中間抽菸了吧,自己不在了,美樹姐又不敢說他,他一定得意洋洋了吧?
不知道媽媽的事需要多久,也許等媽媽成功的那天,自己也許可以去看看他!或者自己到了遺址可以去查查,有沒有無害的菸酒替代品,到時候帶給他當禮物!
上杉香緊緊擁抱了星野菜菜很久才慢慢鬆開了她,憐惜的看着她輕聲說道:“菜菜,媽媽永遠爲你驕傲……人類歷史中出現過許多先知,都在歷史長河中指引過人類的前進,破除過重重迷霧,有許多許多像是普羅米修斯那樣的偉大人物——你不覺得他們和你的身份很像嗎?也許是一些被人無意中發現的瑪雅星人,從中間態中被觀察出來,看着矇昧的人們沒有得到文明之火便伸出了援手!”
她再次擁抱星野菜菜,撫摸着她光滑柔順的長髮,感激道:“謝謝你,菜菜,願意和那些偉大的人一樣爲人類進前做出貢獻!謝謝你!”
星野菜菜有些惶恐,更是十分困惑——她不覺得有能力指引人類的發展,即便當初那些先知們真是自己的同胞,但現在時代不同了啊!現在已經不是史前時代了,而她被發現時更是個嬰兒,根本沒有多少知識。
但她沉迷在上杉香溫暖的懷抱中,只能輕聲回答道:“媽媽,我會努力的,努力爲你心中的美好世界盡上一份力!”
………………
在寒冷的夜風中,吉原直人喝了一口咖啡揉了一把臉,只覺得眼角微微刺痛——西九條琉璃起飛前打得,這女人好狠,打人專打臉。
西九條琉璃坐在他身邊看了看,將剩下的半杯咖啡遞給了他,淡淡說道:“給你吧!”
這種和木渣子一樣的咖啡她喝不慣,沒有吉原直人那種吃草吃木頭都能活的粗舌頭。
吉原直人接過來一飲而盡,然後將兩個紙杯子捏成了一團,吱吱作響。
西九條琉璃淡淡道:“別急,我們大概飛過頭了,等天亮了我們再倒回去找一次……除了航線圖還有別的線索嗎?把事情原委告訴我,我們一起分析分析!”
他們在傍晚起飛,很快就趕到了海圖上標註的礁堡,但盤旋了好幾圈也一無所獲,便開始沿着航線向前追。
一直追到了天色完全黑了也沒找到目標,亂七八糟的船倒是找到好幾艘——太平洋太大了,航運也密集,而且還不知道要搜多久,視矩更是狹窄,他們迫於無奈便降到了一個公海島嶼機場充補超高價的燃油,順便暖和暖和休息一下。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會兒掏出了個巴掌大的盒子,說道:“不用等天亮,夜裡也能找,我在星野身上裝了定位器,五公里以內會有信號。”
西九條琉璃驚訝問道:“你在她身上裝了定位器?她知道嗎?”
吉原直人悶聲道:“項鍊裡的那個知道,手鍊裡的那個不知道,鞋跟裡的那個也不知道。”他爲了給星野菜菜那倔驢裝上定位器也是花了好大力氣的。先弄個主動型的給她,降低她的警惕心——她自以爲要不要吉原直人知道她的位置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從此再無防備。
再弄個被動型的夾在送給美樹和彌生的禮物裡給她,讓她一無所覺的接受,最後再偷着給她所有鞋跟裡都裝一個……就差麻翻了她給她皮下也植一個了,真是用心良苦。
“你這樣侵犯了她的隱私權!”西九條琉璃皺眉說道,這樣她覺得不合適。
吉原直人狡辯道:“現在不是用上了嗎?”
西九條琉璃冷冷看着他沒說話,片刻後吉原直人投降道:“我有照顧她的責任,我必須掌握她的位置,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又不能整天跟在她身邊!”
西九條琉璃看了吉原直人一會兒,默默放棄了追究——這種行爲很缺德,但她本身也是見過無數次父親在女兒出事後才趴在那裡痛哭流涕的。
那有用嗎?沒用!
這麼對比一下,她覺得吉原直人至少比那些父親強一些,雖然很不尊重孩子的權利,而且涉嫌違法,但可以理解。
她換了話題,問道:“和我說說詳細情況,知道她是被什麼人帶走的嗎?”
吉原直人搖頭道:“這些你不用管,你不是以警察身份來的,是以我和星野朋友的身份來的!”
西九條琉璃認真研究着他的表情,知道里面一定有問題,心中揣測着種種可能。
吉原直人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無奈道:“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再細說,肯定給你個交待,放心吧!”不行就跑路吧,不信她能追到華夏去問。
西九條琉璃這才移開了目光,找人確實是第一位的!
吉原直人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走吧,我們沿着航線做‘S’型運動,爭取早點尋找到信號!”
西九條琉璃緊緊跟着他——不跟緊了不行,這男人隨時有可能將她丟下一個人跑路,缺道到家的玩意兒。兩個人重新上了飛機,又搜了大半夜,還是沒找到!
吉原直人要罵娘了,這航線在海圖上是一條線,真到了大海里就是一個面了。
大海撈針很難很難,但大海里找船也沒容易多少!
半夜下來,雖然吉原直人和西九條琉璃兩個人輪流駕駛飛機,但還是都很疲倦,再次找了個公海機場,但機場不同意他們降落,給他們又指了一個偏離航線的機場,他們也沒辦法,又不敢等燃料全用完了,只能改道去休息。
吉原直人服了,難怪這麼多人愛修機場,原來這一行特賺錢特舒服,不但客人上門後伸着脖子挨宰連還嘴都不敢,還可以隨便拒客沒人管。
好不容易又落了地,他們吃着速食品,西九條琉璃看着他的臉忍不住問道:“星野醬在你熟人手中?”大半夜的時間,她又觀察出一些新情況。
吉原直人低頭猛嚼,說道:“不是。”
西九條琉璃捧着熱乎乎的罐頭若有所思:“你急是急,但不是焦急。你知道星野醬短時間內不會出事,她身邊的人暫時不會傷害她……她在伊藤大正手上,對不對!”
吉原直人無奈道:“你都坐上冷板凳了,還關心那案子幹什麼,那是別人的事了,和你沒關係!這事和伊藤大正無關!”
“那和誰有關?”
吉原直人找不到人,心裡早就火了,又見她一直追問不休,這會兒再也忍讓不了了,抹了抹嘴說道:“你知道的,我不想和你動手。但如果你非要弄清楚怎麼回事……要麼你現在回去,要麼我把你揍進醫院,你挑吧!”
“你!”西九條琉璃劍眉揚起,如同利劍指天——除了這個男人,從沒有人敢對她這麼放肆過!
但吉原直人擺出了無賴嘴臉,她一時也沒好辦法。只要吉原直人願意付出代價,確實是可以把她送進醫院的,而且依他無恥的嘴臉,幹出來也不奇怪。
她忍了忍硬吞下了這口氣,將海圖拍在桌子上指着問道:“航線到這裡就沒有了,這是不是那些人的目的地?”
吉原直人掃了一眼那靠近南美海域的地方,點了點頭:“沒錯,過了那裡找到船也沒多少用了,咱們要加把勁!”他不知道上杉香到了這塊海域會怎麼辦,也許是直接下水,那他基本就抓瞎了。
他看了會兒海圖又看了看西九條琉璃,這才覺出她的可貴來——有她在,自己可是輕鬆了不少,不然一個人又搜索海面又駕駛飛機,非得吐了血不可。
他連忙又奉上一個甜棗:“我剛纔語氣不太好,你這次幫了我大忙了,真是感謝!你放心,這個人情我一定會還!等回去了我幫你抓幾個人給你加些業績!”
西九條琉璃冷冷看了他一會兒,不置可否,當先站了起來說道:“走吧,繼續找!”
混蛋,早晚有和你算帳的一天!
他們又花了三天的時間搜索,枯燥無聊之極,西九條琉璃都有些想放棄了,想勸她考慮一下別的方法,但吉原直人仍然堅持着,開着飛機在廣闊的太平洋上沿着航線反覆尋找。
終於蒼天不負有心人,在西九條琉璃忍着淚水觀察海面時,定位器突然有了反應。吉原直人將飛機降低了一些,掛到了巡航上,然後也摸起望遠鏡開始搜索船隻尾跡。
海面反光嚴重,天空中找東西也不是那麼舒服的事。
片刻後他有了發現,一艘小型貨輪正在大洋上狂奔,速度驚人。他一擺舵靠了過去,定位器響得更急了。
吉原直人深吸了一口氣,很好,終於找到那倔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