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勘吉或許是個合格的極道頭目,但絕對不是一個好的殺手,根本沒有多少用槍經驗。
他瘋了一樣連扣扳機,但只開出了一槍便卡了殼——水壓阻止了彈殼彈出,後面的子彈根本無法自動上膛,更別提擊發了。
而吉原直人就看着他舉槍射擊,躲都不躲,只是在下面扯着他的腳硬往下拖——子彈離開了槍口的瞬間擊起了大量的水泡,然後速度就極速減慢,直接沉了,最後落到了吉原直人身上不疼不癢。
普通槍械彈藥在水中的威力極低,通常來說有效射程能達到兩米就很不錯了。一米左右的距離略有殺傷力,這還是靠的彈道激流,到了兩米開外基本不存在殺傷的可能性,三米距離完全可以臉接子彈——前提是射擊者運氣夠好,超過三米子彈還能碰到人。
在流動的水中,子彈的彈道完全不可捉摸,真是鬼知道能打到哪裡去。
水的阻力是空氣阻力的775倍左右,除了專用的水下彈藥,比如長杆箭型子彈、鎢芯固定翼子彈、空泡子彈等等,其他所有的子彈都飛不遠打不準——就算是那些專用的殺傷範圍也就二三十米。
中島勘吉拿着一把自衛用的小手槍想在水裡殺人,那隻能說他真的發急了,已經完全不顧地球物理法則,或者也有可能他不知道在水下射擊是個什麼情況,從本心裡太過迷信槍械的威力。
吉原直人不管他怎麼想,只是蠻橫的將他拖回了深水區,然後緊緊抱着他不准他上浮。雙方面孔只差着十幾釐米,吉原直人陰沉的盯着中島勘吉,而中島勘吉臉上的狠色已經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絕望、恐懼和後悔。
吉原直人做過努力了,他嘗試着向中島勘吉妥協過——他努力說服了星野菜菜,想交點保護費免了雙方的爭鬥,省得破壞了死魚一樣的平靜生活,可惜中島勘吉胃口太大,雙方一場撕殺終究沒能避免。
既然爭鬥開始了,那麼就只能請他去死了!幹什麼吉原直人都問心無愧!強盜就要有被殺的覺悟!
他目光冷酷而無情,彷彿眼前並不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更是毫無半點同理心,非要讓中島勘吉承受死亡前的絕望,非要讓他在極端痛苦下死去。
中島勘吉想求饒,但在水下根本說不了話。強烈的窒息感讓他猛翻白眼,而吉原直人簡直是鐵石心腸,絞着他讓他慢慢品味死亡。
中島勘吉眼球越來越凸出,面部逐漸發青嘴脣發紺,最後成了一副死魚模樣。
吉原直人這才鬆開了手,看着中島勘吉死不瞑目的在水中慢慢下沉着。如果沒人干涉的話,中島勘吉運氣要夠好一兩天就能浮上水面,這就要看他體內的厭氧菌羣什麼時候能夠給他充滿氣了。
不過那時中島勘吉的味道足夠普通人減肥一禮拜。
吉原直人轉身向着SUV 游去,換了一口氣後直接離開——任務達成,成功消滅了始作俑者。
他順流而下,偶爾貼近水面換口氣,遊過了兩座橋,還偶遇了一隊正駕船趕往的水警,這才找到了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爬上了岸,直接翻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氣,活生生像只大河馬。
人畢竟不是水生動物,在水裡折騰來折騰去,他感覺很累。
他略緩了緩後,擔心星野菜菜等急了,連忙將事前包好的喉麥、隱形眼鏡又都戴上,而星野菜菜第一時間就恢復了和他之間的聯繫,語氣冷靜但聲音有些微微發顫:“有沒有受傷?”
“沒有,就是憋的肺疼。”
星野菜菜鬆了一大口氣,但馬上嚴肅道:“早告訴你要少吸菸了!”
吉原直人嘿嘿一笑,無力反駁:“以後少抽點……謝謝你的關心。”女兒是貼心小棉襖,真是暖心啊,就是能少管管自己就好了,自己也就那點愛好了。
星野菜菜確認吉原直人沒問題,語氣中終於有了些歡快——剛纔她處在和吉原直人失聯狀態,心中十分焦急。當然,這份焦急不能被吉原直人知道。
她剛纔胡思亂想了很多,後悔沒有再堅持一下,還是放縱吉原直人去幹了那麼危險的事情。中島是肯定要收拾的,但時間有的是,完全可以好好挑一個低風險的機會。她後悔之下也下了狠心——萬一吉原直人出事了,她下半輩子就什麼也不幹了,非把山下組七千多個正式會員殺完了不可。
好在吉原直人安全返回,山下組雖然損失了中島勘吉這個高級幹部,但也算是莫名逃過了一劫,保住了七千多條人命。
“對了,你得手了嗎?”星野菜菜這纔有空關心任務情況。按吉原直人教她的,爭鬥開始了就不存在什麼過度反擊的問題,世界上好人總吃虧就是因爲優柔寡斷顧忌太多,要比壞人更狠才能做個好人!
她要做個心狠的好人,不當以前那個天真小女孩了,是一定要把無緣無故就找她麻煩的中島弄死。
吉原直人脫着溼淋淋的衣服笑道:“當然,中島死透了。他也就能對普通人耍耍狠,沒什麼厲害的,他這樣的我一隻手能打十個。”
“那……下次有這種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反正你能保護我!”星野菜菜已經有些不滿足躲在安全的小狗窩裡了,剛纔只能心焦的滋味太難受了。
吉原直人使勁擰着衣服的水,感覺剛纔牛皮吹得過猛了,連忙打消她這不切實際的念頭:“你在後面不是更能幫我嗎?咱們兩個這樣我覺得不錯,各展所長!你讓我去指揮香子我都不知道該讓她幹什麼好……而你和我站在一起又能幹什麼?拉我後腿嗎?我忙着保護你也幹不了正事了!”
他們這是分工不同,吉原直人覺得星野菜菜的支援能力簡直是世界頂級的,更何況她那小狗爪子也就打打同齡人湊和,以前人略多些她便打不過了還得張嘴咬人——她根本就沒受過什麼搏鬥訓練,非要湊到前面來那真是吃飽了撐得,真成了標準的拖油瓶了。
星野菜菜有些不滿,但無力反駁,看了看香子在深網上的購貨記錄忍了忍沒說——竟然敢看不起我,回頭嚇死你!
別以靠着身強力壯就能耍威風,頭腦的力量纔是無敵的,早晚讓你明白這一點!
她在心裡的小本本上給吉原直人又記了一筆黑帳,準備日後嘲諷他,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你覺得這件事算是完了嗎?中島死了,山下組還會不會爲他出頭?”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山下組是家族式的傳統黑幫,正式入會必然會有的儀式就是父子對飲——確認父子關係,父親給孩子提供保護,而孩子對父親絕對效忠。現在中島勘吉給咱們殺了,他的‘父親’就算是爲了維持威信爲他報仇的可能性也很大……手段有多激烈這就要看看這一代山下組的組頭夠不夠強勢了。”
“父子關係嗎?”星野菜菜開始搜索關於“父子對飲”這一雅庫扎傳統的詳細說明。
吉原直人笑道:“對,大概就和咱們之間的關係差不多!”
星野菜菜狐狸眼一眯,又心生不滿——這傻狗佔着一個監護人的名份總想騎到自己頭上來,整日想硬充長輩。好後悔當初沒有把腳丫子硬塞進他嘴裡,如果他親了自己的腳那就算是吻腳禮,按傳統習俗就等於他對自己宣誓效忠了!省得他整天有些莫名其妙的妄想!
她不想落到比吉原直人矮一輩的處境,有些不高興地說道:“確實,你要是被人殺了,我肯定會幫你報仇的……想來山下組的組頭也差不多。”
吉原直人一陣無語,這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了嗎?這麼愛頂嘴?他不和小孩子計較,搖了搖頭笑道:“行,那真是謝謝你了,要是以後我萬一被人幹掉了,臨死前一定會想着給你留下線索找仇人的。”
星野菜菜扁了扁嘴不置可否,吩咐了香子開始整理山下組的全面情報,想了想又說道:“敵人的想法現在還不能確定,那你先繼續潛伏在暗處吧,我們的防備也不能鬆懈,看看反應再說……”
吉原直人猶豫了一會兒,嘆道:“繼續潛伏啊……行吧!對方的主要目標是我,那我先繼續藏着。你也要加倍警惕起來,把公寓那邊的防備工作做好,不要給對方可趁之機!”他頓了頓,臉色愁苦起來,“這種老牌社團不好招惹,不知道藏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這他奶奶的,西九條琉璃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樣了啊?這山下組也真是會挑時候找麻煩!中島勘吉那蠢貨,白給你錢不要,非要大家打一場,活該你死了!
星野菜菜狐狸眼兒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奇怪。這傢伙最近總是哀聲嘆氣的,明明都說好了寧可玉石皆焚也要和山下組鬥到底的——不是爲了錢,是爲了活着的尊嚴!自己保護自己,絕對不向欺壓者低頭!
他不是怕死的人,也一直服從命令東奔西走不像是怕麻煩,看樣子倒是像急着去幹什麼……他有什麼事需要急着露面?莫非是急着想回來?
她忍不住試探道:“你是不是想美樹姐了?”
吉原直人愕然,不知道這話題怎麼突然就跳到這兒了,困惑道:“美樹怎麼了?她不是一直挺好嗎?”
“你不想她嗎?”
“她又沒事,我想她幹什麼?”吉原直人更懵了。他其實也不算是沒想過桃宮美樹,在吃飯的時候還是想的……感覺桃宮美樹那女孩子已經完全控制住了他的胃,不過這他不好意思明說。
說了弄得自己像個飯桶一樣,算了算了。
星野菜菜考慮了一下,覺得沒別的理由了,總不能是想小月彌生那個小呆瓜吧?一定是吉原直人不想和自己分開太久,頓時心中一甜,難得柔聲安慰道:“我現在就去找山下組的把柄,就像你說的那樣,只要雙方擁有了互相傷害的能力,那就可以和平共處了。到時你就可以露面了,不要急。”
吉原直人不覺得山下組的把柄那麼好抓,東京都一共二十二個大型雅庫扎社團,涉及到各行各業,聯繫相對緊密,萬一抓抓出一大串來成了公民公敵那就真只能夾着尾巴逃走了。
而且山下組能生存四十多年,政府上層肯定有大批利益相關者,星野菜菜靠在網上找些零散碎片東拼西湊,估計奈何不了對方。
不過總比沒有強,給這閒不住的小東西找點事兒幹也不錯。他也沒反對,反而鼓勵道:“那就指望你了,加油!”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打算繼續鬧——山下組家大業大,人數衆多,對方要想沒完沒了他就偷偷摸摸繼續殺!他這邊就星野菜菜、桃宮美樹、小月彌生三個需要重點保護的人,最多再算上一個戶布織,只要花夠了錢僱上一大票安保人員,想來山下組也不敢在東京裡打一場小型戰爭。
只要繼續鬧,鬧到警方和政府受不了了,自然會出面壓制山下組的,至於以後的爛攤子怎麼收拾,那不管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常理,不想付出代價就想渡過危機那真是癡人說夢了。
既然開始沒有選擇關門逃走,爭鬥已然發生,那就要把事兒做絕了!反正星野菜菜也說了,現有的一切全毀了也不怕,就是死了也要咬對方兩口!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閒扯了一會兒,然後將半乾的衣服穿好,按着電子地圖上的路線前往休息場所,那裡香子在星野菜菜的命令下已經提前給他訂好了熱菜熱飯和舒適的房間,還有特批的一瓶酒,以供他驅驅寒氣。
吉原直人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很快趕到目的地,用香子僞造的身份入住,也不洗澡立刻吃上喝上了。
香子無處不在,在另一邊給星野菜菜編着文檔,還在這邊請示吉原直人道:“吉原桑哦,你需要補充什麼東西嗎?”
吉原直人滋溜着小酒,口感頗佳,心中滿意,笑道:“交通工具、全套的衣服,還有上次要的那些化妝品再來一套。嗯,還要個錢包和一些零錢……先這樣吧!”
香子受命輔助吉原直人,沒有二話,再次確認道:“摩托車還是上次的型號可以嗎?吉原桑騎那個真是帥呆了!”
“那個太顯眼了,弄輛200萬左右的就行。”吉原直人真覺得香子不錯,雖然很嘮叨,但也挺解悶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能把所有閒雜事兒全乾了。現在他有星野菜菜的授權,星野菜菜要求香子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他,香子都已經開始拍他的馬屁了。
雖然是因爲星野菜菜命令的原因,但吉原直人聽了還是覺得很爽——香子的聲音是根據星野菜菜小時候的聲音萌化了的結果,他聽香子拍馬屁有種星野菜菜那倔驢終於成了一個乖孩子的感覺。
當然,他不敢說,只能偷着樂。
香子雖然通人性,但也體查不到吉原直人內心深處陰暗的想法,直接侵入到物流系統中搜索合適的目標,改動了地址讓快遞給吉原直人送來,然後彙報了這些東西到達的時間。
吉原直人什麼也不用幹,只要乾等着就行了,無比方便。他心中滿意之餘又問道:“對了,香子,夏威夷那邊怎麼樣了?”
“那邊沒問題哦,吉原桑!二十三號每天定時在大飯店裡露面,確保了您一直是身處海外的……東京都警視廳以協助調查的名義給您發函要您回東京,我已經轉到律師事務所那邊去處理了。”
“這真是辛苦你了。那桃宮秀枝呢?她怎麼樣?”
“嚴格訓練中,您要看現場視頻嗎?”
“還可以看?那放出來我看看吧……”吉原直人感覺香子好強。
短短六秒的緩衝後,吉原直人真的親眼看到了桃宮秀枝——她正抹着眼淚,穿着小背心和短褲渾身汗流浹背的拖着一個巨大的輪胎在努力爬行。
香子介紹道:“嚴格按照訓練大綱,會達到您要求的。這是二十三號的視角,它一直監督着,您還滿意嗎?”
吉原直人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桃宮秀枝真挺老實的,疑惑道:“她有反抗嗎?要是反抗不用客氣,只管打就行,只是注意着不要打死打殘了就好——不用把她當人看!”
香子萌萌地回答道:“請您放心,她本來就不是人,一個沒有菜菜親授權的非法吐姆而已。二十三號電了她三天了,她已經乖多了。您專注於執行菜菜親的命令就好,這邊我會照看好的。”
吉原直人無力吐槽,香子對虐待桃宮秀枝好像根本沒有任何壓力——總是被它那口小女孩的腔調騙了,而且這貨還在堅持現在的地球人不算人類,真是夠了啊!
他忍不住罵道:“別整天吐姆不吐姆的,你現在還認爲我不是人嗎?我比你高級!”
“您當然不是人。”
“你再這樣侮辱我,我讓星野刪掉你!”
“您把我銷燬掉您也不是人。”
吉原直人嘆了口氣捂住了臉。算了算了,和一個人工智障有什麼好計較的……
他又仔細看了看痛不欲生的桃宮秀枝,嘿嘿一笑——這塊爛泥八成以爲夏威夷是銀沙碧海草裙舞,沒想到是地獄噩夢血汗路吧?
好好吃苦吧,吃夠了苦,日子怎麼過都甜!等把你練出來,也算是稍稍回報了你姐姐的一片柔情,能讓我心裡好受一些。
他讓香子關掉了畫面,揉了揉眼角——這智能隱形眼鏡是真的好用。他有些想讓香子找找西九條琉璃的畫面讓他看幾眼,但又怕香子這小智障回頭去星野菜菜那兒打小報告,終究是沒敢。
西九條琉璃那女人這會兒正在幹什麼呢?她肯定猜到最近的事情和自己相關了,那有沒有胡思亂想呢?有沒有擔心過自己?
肚子裡的孩子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