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燭在燃着,現場響起貝多芬的交響樂《悲愴》,如泣如訴,不絕如縷。
厲雲深一步步靠近躺在靈柩裡的遺體,每一步都在凌遲他的心。
他害怕親眼見證那具遺體真的是她。
“厲?”露易斯.洛克菲勒起身驚訝他的到來。
“人都死了,你還回來幹什麼?如果不是因爲你,心心也不會死!”顧母悲痛欲絕地上前捶打厲雲深,顧父趕忙拉開她。
“去看她最後一眼吧,好好告別,下輩子別再糾纏了。”顧父眼中也難掩諒解的說。
厲雲深失魂落魄地走近。
她的父親,她在乎的顧家二老都在,哪怕他再怎麼不願去面對,也容不得他不相信那具遺體不是她。
明明確認他們母子安全了他才放心離去的,她今天卻躺在這裡!
他還能原諒自己嗎?
不!不能!永遠都沒法原諒自己!
走近了,她就躺在白花簇簇裡,穿着純白的中國風長裙,經過化妝後,她就像一個安睡了的天使,安安靜靜地閉着眼睛,彷彿只是睡着了。
他看着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一動不動,一眼不眨。
厲雲深,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這個外表冷酷的男人就一直站在遺體旁佇立不動,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已經僵化在那裡了。
在大家以爲他鐵石心腸,無話可說的時候,倏地,那具高大的身影緩緩俯身跪了下去,冷峻的面容有了山崩地裂般的痕跡。
厲雲深伸出顫抖的手,想碰又不敢碰這張讓他魂牽夢縈的臉,“唐心,你就是用這樣的方式等我的嗎?嗯?”
他的話帶着哽咽。
跨越千山萬水,心愛的人終於在眼前,卻已經不會再回應他。
“當年,你棄我而去,現在,你還敢這麼做!你居然敢!”他瘋了地搖她的雙肩,顧父和露易斯.洛克菲勒趕忙上前拉走他。
厲雲深不知打哪來的力氣掙脫開,厲聲大吼,“我想跟她單獨待會!”
露易斯.洛克菲勒跟顧家二老相視一眼,隨即點點頭,將所有人都遣走,把空間留給他們做最後的告別。
安靜了,厲雲深臉上難掩痛苦地趴在她身邊,沒有了別人,他的脆弱,他的傷心一覽無遺。
“唐心,我不相信你就這麼死了,你承受了那麼多折磨和傷痛都還能頑強的活出自我,我不相信在辰辰好不容易終於回到你身邊後,你就甘心這麼死了……你給我睜開眼睛!睜開!”
他吼,他咆哮,他搖她,可她就是沒有反應。
厲雲深的臉一片灰白,絕望地癱軟在地上,背靠着靈柩而坐,扯脣笑了,越笑越悲涼。
“是我的錯,是我害死的你,我是確保你們母子徹底安全了我才放心離開的,我沒想到這一放手竟會害死你。”
冷風呼嘯,吹亂他的頭髮,風聲中只聽得見他低低訴說的聲音。
他就坐在那裡,一直坐着,面無表情,目光空洞,彷彿只剩下一具驅殼。
良久,良久,他才又開口,“心兒,你信不信命理一說?我忽然想信了。在我身邊的人到最後都一個個相繼離開……從我父母到小星星,再到慕,然後是辰辰,最後是你……”
“胡說。”
他又笑,“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天煞孤星?”
“你纔不是。”
“呵……也只有你這個小傻瓜纔會始終如一的爲我說話。”
可是,這個小傻瓜,這一次不是他放手,而是她要永遠離開他了,以這種殘忍的方式。
“我就傻,只爲你一個人犯傻,只做你一個人的小傻瓜。”
“那,小傻瓜,不是說好了等我的嗎?爲什麼要這麼殘忍?你不知道活着的那個比死的那個要痛苦很多嗎?”
“明明是你拋妻棄子。”
“是你說的不愛!是你說的不要!你……”
等等!剛纔誰在跟他說話?
厲雲深瞪大雙目,如夢初醒地回過頭去……
然後,生平第一次像個呆子一樣,懵了。
請問,眼前這個對他巧笑嫣然的女人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
管她怎麼回事!
厲雲深伸手狠狠將她拽入懷中,用力抱住她,“我不管你是迴光返照還是什麼,你睜眼了再敢閉上試試!”
他從來沒這麼顫抖過,就連當初目睹父母死亡也不曾,現在他抱着懷裡的女人,前所未有的怕,怕她一下子就在懷裡消失了。
“厲雲深,你又霸道了。”唐心在他懷裡低泣埋怨。
他抱得她好痛,可是這樣的痛她願意忍受,因爲她知道他在害怕,在恐慌。
“不霸道怎麼跟閻王搶你。”厲雲深撫着她的發,一再收緊臂力,恨不得把她揉入骨血裡。
唐心臉上的淚自他背對她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時就從未停止過滑落。
這個從來不動聲色的男人在她面前脆弱得像個小孩,而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告訴她,他不愛她,她也不會信!
“傻話,如果真的死了你要怎麼跟他搶。”她也緊緊回抱住他。
“抱好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離開,如果非得走,我陪你!”厲雲深親吻她的發頂,堅定不移地說。
唐心忍不住哭出聲來,“我纔不要你陪!”
她纔不要他陪她一塊死,再說,她不還沒死嘛。
“這次,你不要也得要!”就因爲她一句不愛,一句不要,才導致他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不會再傻得聽她的。
“到底誰纔是傻瓜!”唐心哭着掄起粉拳捶打他。
細微的痛感讓厲雲深大腦一點點恢復冷靜。
他猛地拉開她,俯首看着眼前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女人,黑眸裡滿是吃驚和狂喜。
“對不起。”唐心望着他死灰復燃般的神情,一串串淚又自眼角滾落,擡手溫柔地拭去他眼角因爲動情而溢出的液體。
這個男人在哭,雖然只是溼了眼眶,但還是深深震撼了她的心。
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指尖所觸碰到的那點溼熱。
厲雲深赫然握住她的手,扣住她的纖腰,俯首風馳電掣地吻住了她。
他瘋狂地吮吻着她柔軟的脣,急需要借住這個吻來告訴自己她是真的活着,還好好的活着。